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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俊怡 | 以文字重新定义故乡

——读谭用散文集《月光与糖霜》

更新时间:2024-10-23 作者:黄俊怡来源:广东作家网

我与谭用是同乡,有许多共同之处,我们都来自乡下,年少时生活的环境都靠近海边。读中学时,我们在同一个区,同样久经校园文学洗礼,经历过漂泊在外谋生为生活张罗,直到去年,我们在省作协同期活动中重遇,这份搁置多年的文学缘得以再续。《月光与糖霜》分为五辑,汇集了谭用近年来48篇散文。这大体可以归纳为乡居回忆、饮食杂谈、在异乡工作、读书笔记等内容。这是一本描写乡村风土与风俗文化的散文集,较为完整、系统地呈现了地域文化的特色。我将之归结为“乡土与食肆文化”“生活与读书”两大部分,前部分是过去的,后部分是当下的。月光是从前的,是旧时的月色。他呈现的是生活的现状,是动态的。

一、蕴含原乡意识

《岁时记》乃谭用对乡居岁月的怀缅。“岁”指旧岁,“时”是指时间,年岁有限,时间浩远。我们无法主宰出生在哪里,将来归向何方。上世纪80年代,谭用出生在电白爵山一个临海村落的平民家庭。谭用生活的平岚村,男人靠外出打渔为生,女人除了下地干活,还要操持家务,缝缝补补。正由于出身并非富庶,他在农村生活有着广阔的天地,有了劳作的切实体验。临海村落这片热土地给了他开阔的视野,为他打开了物产丰富的土地宝藏,松果、苦楝树、水稻、蟹沟两岸的水草、芦苇、芥菜包、萝卜、花生、粽子、白粥、蕹菜、饭豆。这些具体的实物,充实着谭用的岁时记忆,也让人对这个景色优美的地方产生无限遐想。这是一个风景朴美、土产多元的小镇。他后来走出了故乡这片领地,文学令他重新回望这片土地,书写乡野,书写那些在人生长河里日渐被人冷落的事物。

从出生地这个地域范畴,决定了谭用在写作上绕不开故土。他的散文有着清晰的乡土文化脉络,透着原乡情愫。谭用所写的故乡风物具有年代感,他以叙事的方式通过具体的人、事和物表达他的乡土抒情。如现在鲜有人经历拾松果的逸事,随着乡风改变已不存在。谭用记述的诸多农事,随着生产力的解放,如今大多走进历史的胡同。谭用回溯旧影像的画面,反映出他的原乡意识。

随着谭用的文字,让你的心灵得到暂且的宁静。谭用重温包籺这一食肆制作工序,呈现彼时过年繁忙的景象。旧时食肆颇有讲究,工序一道一道,慢工出细活。慢,才能感到岁月的静好。如今的人讲求快,现代化生产,效率第一,这些风味小食在茶楼酒馆并不难觅,然而风味是否还如从前一般原汁原味让人齿颊留香?《春天的农事》谷种要经过浸、泡、浇水等工序。种花生要造垄、开坑、点种、填土、放粪、摊平,这些劳作的模式,于城里人是陌生的,但对于有乡村生活体验的人,并不稀奇。在追求高效率的今天,农业现代化发展势不可挡,乡间许多传统的东西已经或正在发生改变。乡俗观念淡漠,在现代与传统之间,谭用一直珍视着传统这缕旧风。

以端午节为例,五月初五是扒龙舟的风俗,粤西沿海城镇大多会举办赛龙舟活动。老一辈对这些乡风习俗尤为重视,距上世纪末已过去20多年,沿海村落大批人口往镇里外迁,五月安艾,到沿海村落看扒龙舟的热闹场景已很少出现。一个年代有一个年代的印记,谭用在《五月纪事》里重温了那段旧岁月,不乏记事怀人,乡愁直抒胸怀。《蟹沟以北》叙述了没有利益驱使,亲戚之间的往来,纯朴而美好,弥漫着人间温情。回望谭用追溯过往的乡里见闻,不由感慨世事多变幻,多少人事淹没在岁月的俗世洪流中。

二、呈现多元的食肆文化

第二辑《食事记》实质是对一个地方风土文化的畅述。地域不同,食肆文化有其差异化,谭用回忆饮食风味,凸显其与故乡密切的内在联系,此即乡愁。乡愁在现近代文学的概念中是无法分割的写作命题。谭用对饮食风俗有系统的概括,谈食事,维系着与故乡难以割舍的情感。且看谭用笔下展现的食事记:乡下有一种野菜,名曰“猪肥菜”,城市里名叫“马齿苋”,虽然名称不同,他还是在市场里认出了这一食物;物质短缺年代,白粥是乡下谷米类主食。粤西人家,对粥有一种格外的亲,谭用《白粥》藏有乡村青年离乡别井归来的动人故事,读来最暖人心;饭豆是乡村亲情走访的手信,饭豆与莲藕搭配一绝。《萝卜》是一种时代生活的记录,映现出旧年代淳朴的乡风。人在故乡生活的时间越短暂,记忆越长,乡土旧怀始终伴随人的成长。谭用以文字记述食事,与其说是惦念那份味蕾,毋宁说这是他故地情浓的真实写照。

三、传统与现代的融合

第三辑《在岭南》记述谭用走进社会在佛山工作生活的点点滴滴,他当过邮差,在企业做过管理。以顺德“红米酒”为主轴,贯穿其在顺德生活的过程,在趋利薄义的商业社会,人际关系往往以物质为衡量,谭用“那抹红”有人情味,有亲情。他在顺德落脚以真情赢得朋友、亲人以同样的方式待他。从谭用的身上可以证实,即使商业发展迅猛可能导致人原有的正确价值观出现下滑,但并非所有的人情关系都建立在利己主义的基础之上。正是谭用有乡村生活的丰富体验,某种意义上,他保留纯朴的底色,他能够将来自乡村传统的一面融入了岭南现代都市生活的当下,并由此获得身份认同。

写岭南,谭用笔下有氤氲的市井气息,他经常逛市场,与小贩们交好。水藤老街认识的街坊何婶,平易近人,做些小买卖,也打理菜园。在水藤公园锻炼的梁伯坚持晨运,打太极的陈伯与跳广场舞的舞者,一个又一个平凡人物,记述的是身边的人和事,读来别有一番亲切,谭用无疑已融入岭南市井生活的节奏。

在岭南,谭用工作之余与书为伴。他认为读书贵在坚持,他没少读过汪曾祺,是一个汪迷,难怪他谈食事有滋味。读鲁迅,读张爱玲,他从中汲取文学的精神养分。谭用探索文学与故乡的连结,从而构建自己与文学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