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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松 | 于低处吟唱出灵魂的高音

——略谈吴作歆诗歌的低处写作

更新时间:2024-10-17 作者:野松来源:潮州日报

近期,通过认真阅读广东诗人吴作歆诗集《低处》,我得出的结论是:这是诗人于低处吟唱出灵魂的高音。唯有在低处,才能真实的看清现实;唯有在低处,心灵才能与真实对话;唯有在低处,目光才会深邃,才具有穿透力;唯有在低处,才能真正体察到人间的艰难困苦;唯有在低处,才会让自己葆有一颗良知与悲悯之心。然而,诗人仅身在低处还不行,还必须把自己的灵魂放在高处,让保持纯净与高蹈的灵魂发出真诚的声音,并让这些真诚的声音化成诗歌,只有这样,诗人才能完成他自己的使命与职责。

吴作歆是用他的一首短诗《低处》的题目来命名这部诗集的。而这首诗《低处》,可以说是诗人的(心灵)自画像,形象而诗性地将诗人在现实中的心灵镜像描画了出来:“他坐在低处/而灵魂在高处/他与灵魂之间/隔着稀薄的阳光”,已然将诗人的生命姿态与心灵姿态诗意地描画了出来。这首诗也明确地告诉了读者们诗人的处世立场与写作立场,那就是,在低处观世相,在低处写诗,写充满人间烟火气息的诗。而低处与高处,是可以相互转换的,从哲学的角度来说,低处可能就是高处,而高处可能就是低处,而保持这种自甘在低处的低调,可以让诗人能在尘土中看到光阴,看到童年,看到梦想,看到一切的美好,甚至,可以看到无处不在的上帝透过万物枯荣的背影。这种处于低处的美好,其实也体现了诗人的人生气度与心灵格局:让眼睛在低处体察现实,让灵魂在高处审视现实,并寻找属于诗人自己的语言来表达灵魂的声音。

《砍柴》一诗,最体现诗人吴作歆的良知与悲悯。此诗由(现)实至虚(空),又由虚(空)回到(现)实,写尽偏僻落后乡村孤寡老人的辛酸生活与生存状态。在这首诗中,有许多细节的刻画,虚实结合,形神兼备,既形而下,又形而上,象与意紧密相连,让时间性、空间性与时代性、现实性互叠交融:“他在砍柴,黄昏的光线从脚下跳跃/像金色的鲤鱼游动在水草边/斧头举起,木屑纷飞/时间一瓣一瓣飘落地上/乡村小道在砍伐中声中清澈起来/汗珠裹挟着岁月风尘在眉宇凝结/这是一个维持多年的姿势/伴随着时好时坏的类风湿关节炎/他今年82岁,无儿无女,孤独一生”。在描画中进行叙事,在叙事中进行描画,向读者交待了这位老人的生存境况。诗人通过这些描写与刻画,其实是在告诉人们,这位山区老人,他的一生不仅仅在砍伐柴木了,而是在砍伐自己的命运,既是默默回应着命运拙劣的安排,也是对现实与命运进行一种无奈也无效的抗争。这就让我想起英国诗人华兹华斯对19世纪初英国贫苦农民的刻画,用诗的形式来塑造贫苦农民的形象。有水平的画家或雕塑家,完全可以根据这首颇具审美震撼力、对乡村孤寡老人生存与生命状态描述的《砍柴》诗,来创作一幅油画作品或雕塑作品,而这,就是这首《砍柴》诗的魅力所在了。

长诗《白竹村纪事》是这部诗集的压轴之作沉箱之作。这首诗,是诗人离别所驻的白竹村之后,用诗人自己的生命来写作的一首感人至深的长诗。这首诗体现了诗人对驻了3年的白竹村的真挚感情,诗人通过对老钟、文大哥(应是村委干部)、蔡华等12位村民的生活状况和他们对待人生的态度,以及他们与诗人相处时的一些共同经历与情感交流,准确真实地诗写出白竹村的人情风俗,以及最基层的农民们苦与乐并存、乐与苦同在的生存和精神状态,让人们深入地了解到粤北山村的真实情况,也能让人们深刻地认识到国家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始终将农业农村农民的工作放在首要位置的重要意义。诗能证时代,诗能证现实,长诗《白竹村纪事》是最佳的例子。

吴作歆的诗集《低处》总共分成四辑。如果说第一辑《透过门缝的一丝光亮》、第四辑《白竹村纪事》,其创作源泉与情感体验主要来自诗人曾两次到粤北山区驻村的工作与生活经历,反映和表现的主要是农村农民的话,那么,第二辑《不需要过多的赞美》,第三辑《面对苦难我守口如瓶》,则更多的是表现诗人身居城市在精神层面的叩问与反思,当然,这些在精神层面的叩问与反思,同样是源于现实源于生活源于时代,也同样是诗人从低处体察生命、生存与观照社会现实、社会现象所得。第二辑中的《孔乙己》,表现了诗人对中国旧时代文人特性的深入了解和深刻见解,问题是,“孔乙己”仅仅是中国旧时代低层文人的代表吗?他真的已经远去了吗?诗人并没有在此诗中告诉我们,但是,他写作此诗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第三辑中的《工地》一诗,其中有一个意象“蚂蚁”,具有双重语义或双重意义。

纵观这部诗集里的所有诗作,无一不是诗人在现实的低处,宁静地吟唱出他灵魂在高处的真诚声音。英国诗人华兹华斯所说的“在宁静中重记感情”,我觉得,吴作歆的低处姿态及其所葆有的良知与悲悯,有利于他在宁静之中以澄澈之心去把握自己对现实对生命与生存的观照,让他的理性思考能通过诗性的语言建构他的诗意图像。

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到了坚持低处写作的吴作歆这里,就是“我诗故我在”了。这部诗集并不厚,但是,我觉得它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