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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华之 | 一声献给消逝时空的喟叹

——读张执浩的《咏春调》

更新时间:2024-06-05 作者: 杨华之来源:​荆州日报

一本厚重的《咏春调》捧在手里,经过五天的阅读,不急不缓,没有放过一首诗,完全沉浸式体验了一次诗歌带来的漫游,不是面向未来的,而是回归过去的时空追溯。这本诗集是我今年纳入的必读书目,也算是终结了我以前对张执浩诗歌的碎片化阅读,而得到的一次集束式品赏。作者以时间为顺序,将诗歌分成了六辑,读过之后可以归纳为“童年少年”“父亲母亲”“乡村生活”“现实日常”等几大主题。这些主题没有宏大叙事,有的是让人触动的小细节、小场景、小故事。每首诗短小精悍而闪耀着光芒,像高原上的野花织就的春色令人眩目。

逝去生活的精细再现,无不体现着作者感受的敏锐。然而,仅仅有敏锐是不够的。能将几十年前的细节场景还原,还体现着作者对过去生活的情感之刻骨。翻开诗集,前三首诗歌《滚铁环》《一杆秤》《阳光真好》拉开了作者童年生活的序曲。作为同年代的人,我是如此偏爱它们所呈现的画面:谁没有把铁环滚出冒火花的经历呢?谁没有在屠夫的铁钩上称自己的时刻呢?谁没有和母亲拧洗床单的场景呢?同样作为写作者,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过写这些。它们永远被我尘封了起来,是张执浩这些诗歌,让记忆重现,让我又回到了过往,它们具有着黑白照片的魅力。当我读到《烟花表演》中描写燃烧柞木树蔸并进行敲打、以及《深喉》中爬树看雏鸟时,一种强烈的共鸣充溢心中,它们带着独特的气息和节奏震动着我的神经,这分明就是在写我的过往,仿佛作者窥视过我的生活。当然,不一定要同年人才能引起共鸣,我相信像《黄山松》《慢动作》这样的诗歌,也一定会引起很多人的共鸣。张执浩的诗是动态的,有一种行走的国画般的素淡,但绝没有油画般的浓烈。

零度叙事所带来的情感压制与阅读后情感爆裂,在《咏春调》中随处可见,这也构成了“张执浩式”诗歌的一种。零度叙事不是一个新鲜的词,这种写法的作家作品,我们可以从鲁迅的《孔乙己》和余华的《河边的错误》等小说中领略它的美学价值。张执浩诗歌,也一样能带给我们零度叙事的震撼。比如《夕光里的抒情诗》《外婆的路》等,并没有常见的抒情,只有不动声色平静的叙事。读一读《给张德清迁坟》这首,作者写了“我”在哥哥的带领下,去给爷爷迁坟,哥歌随便在爷爷的旧土堆坟前铲起一锹土就走了:“……那是一个盛夏的正午,诡异的/旷野里不见另外一个人影/我跟着哥哥来到另外一块花生地头/把一锹老土倒进了另外一堆新土中。”整首诗歌没有评判性的语言,有的只是冷静甚至是冷漠行文,这从题目也可以看出来,作者没有说是“给爷爷迁坟”,而是“给张德清迁坟”,这种叙事所达到的效果,是否让人领略到了亲情的流失,或者说生命的存在意义?读者在这里肯定会有思索的余地。

语言的直接爽快与一气呵成,是我读《咏春调》又一个明显的感受。读完整本书,我惊讶地发现,书中的每一首诗都没有分节的现象,不知作者是有意还是无意,我相信这是作者一种坚持自我特色的一种表现。虽然一首诗不分节不值得说什么,但在张执浩这种大批量的坚持下,肯定是有他的习惯或用意。比如在《信条》这首诗中,作者虽然分了五个部分在写,类似于组诗或小长诗,但每组仍然保持不分节的现象,读来仍然是一气呵成的感觉。说到语言表达方式,张执浩的诗歌无疑是口语化的,简洁、明快。在他的诗中找不到珠光宝气的词语,也读不到五彩缤纷的句子,更没有口语诗那种千篇一律的节奏与分行方式,他的口语化是个性化的表达。比如《蝌蚪上岸的时候》:“蝌蚪上岸以后就变成了青蛙/四周蛙声一片但我仍然/蹲在池边数蝌蚪/昨天有21条/今天还剩下7条/下午三点半我们就放了学/起初是一群人在田埂上挤着走/后来一条路上就剩下了我一个/我独自蹲在水池边/太阳还没有落山/池水在慢慢变暗/草丛中的蛙鸣震耳欲聋/我不知道现在回去/家里还剩下什么”,这样的语言,可以让读者追着走,体现的正是他“目击成诗,脱口而出”的创作理念。

《咏春调》里的每一首诗,是可以从多个角度进行品读的,也就是说每一首诗都包含了丰富的内在性,它带给我们的是一种非常规化的阅读体验,这也将张执浩的诗与其他人的诗区别开来。《咏春调》是一个多么明媚的词,它也是《咏春调》集子中的一首诗,可以说定下了整部集子的基调。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咏”,又是一种什么样的“调”,也许不同读者会有不同的感受。我读出了日常生活的美好,读出了内心的丰富与多情,更多的是读出了一声对消逝时空的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