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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人间世态的“清明上河图”

更新时间:2023-03-09 来源:广东作家网

岭南人间世态的“清明上河图”

——“广东重点作家作品系列研讨会”

葛亮长篇小说《燕食记》研讨会专家发言摘要

2月25日,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广东省作家协会、《文艺报》社共同主办的葛亮长篇小说《燕食记》研讨会在京举行。《文艺报》社总编辑梁鸿鹰、副总编辑刘颋,人民文学出版社社长臧永清、副总编辑赵萍,广东省作家协会党组书记、专职副主席张培忠,党组成员、秘书长刘春,创研部主任周西篱,办公室主任陈蕾等主办方代表,李一鸣、何向阳、潘凯雄、孟繁华、彭学明、李晓东、王军、李朝全、程光炜、张志忠、贺仲明、刘琼、张莉、刘大先、张晓琴、王国平、岳雯、饶翔、丛治辰、李蔚超、傅逸尘、徐晨亮等专家学者及本书作者葛亮参加研讨。会议由梁鸿鹰主持。

作品简介

长篇小说《燕食记》由人民文学出版社于2022年7月出版,入选中国作协“新时代文学攀登计划”,出版后迅速登上当当、京东等各大网站的畅销榜单,荣获了“亚洲周刊年度十大好书”“南方周末十大好书”等20多种文学权威榜单,北京大学、北京师范大学、暨南大学等高校相继召开了作品研讨会,在社交平台上这本书也成为大家热议的口碑好书,小红书等平台有上百篇图文推荐,多篇超万字点赞推荐,在短短半年的时间内加印了6次,销售超过了9万册,实现了口碑和市场的双赢。

葛亮是70后作家中间的重要代表,凭借着扎实、稳定、高质的写作,成为评论界长期关注的作家,曾荣获“中国好书”“鲁迅文学奖”等奖项,也三次斩获“亚洲周刊十大小说”,他的写作淡笔浓情,开清新雅正之气,有着鲜明独特的美学风格。

专家发言摘要

与会专家认为,《燕食记》以南中国的饮食传统为切入点,生动描摹出中国近代百年的社会变迁、世事人情、众生百态,既有对岭南风物朴素而惊艳的描写,也有对人生命运的深刻思考与理解,不仅是一部岭南饮食流变史,更是一部中国人的精神旅途史。作者不满足于简单叙述饮食文化,而是深入探寻其背后内在的文化底蕴,具有非常辽阔的历史视野和文化视野,一点一滴、一瓢一箪搭建出近现代中国人的精神图景,展现了独属于中国人的生动气韵。

人民文学出版社社长臧永清感谢葛亮与人民文学出版社一路相伴,从《北鸢》起就建立了深厚坚实的合作感情,作为出版者,见证了葛亮这六年为创作《燕食记》走访粤港等多个地区的采风,见证了这部作品从无到有,由10多万字到40多万字的创作历程。葛亮一直致力于在历史与当代、古典与现代中去探寻中国人的精神脉度。《燕食记》是他创作美学的集大成之作,笔触起落之间细腻温润,醇厚隽永,《燕食记》以岭南饮食文化的发展脉络,以荣贻生、陈五举师徒二人的传奇身世及薪火存续为线索,借美食的跌宕故事,以细致入微的文笔生动描摹出中国近百年社会变迁世态人情的雄浑画卷,堪称呈现粤港澳历史文化版图的精心之作。小说细节充沛,岭南的气候时令,南来北往的文人墨客,林林总总,方方面面,皆入书中,被誉为《岭南梦华录》。在形式上,葛亮以虚构与非虚构的笔法相互杂糅,交错回望,由静及远,由情入理,向历史深处溯源,在故事中寻找隐秘的人心,一点一滴,一瓢一箪,搭建出近现代中国人的精神图景,可以说《燕食记》完整展现了一位作家对小说细节的深度把控,也在聚散流徙中重新去发现阐释中国人的内在追求,这不仅是一部岭南饮食流变史,更是一部中国人的精神旅途史,我们相信这不仅是葛亮创作上的重大突破,也是中国当代文学领域的一次重要收获。这是一部可以持续带给读者知识增量和神秘愉悦的小说,是一部常读常新的精品力作。

广东省作家协会党组书记、专职副主席、中国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张培忠认为,葛亮长篇小说《燕食记》是葛亮继长篇小说《朱雀》《北鸢》之后,书写中国近现代历史主题“中国三部曲”长篇小说系列的收官之作,是粤港澳大湾区文学界推动人文湾区建设的重要成果。葛亮以大湾区作家的特殊身份和独特的视角,立足粤港澳大湾区,择取最能代表中国变革和中国精神的湾区题材进行文学创作,充分展示了湾区作家、广东作家讲好中国故事、书写人民史诗的情怀和初心。《燕食记》是百年中国文学的重要收获。《燕食记》将笔触聚焦大湾区的前世今生,描摹中国百年社会变迁、世态人情的绚丽画卷,书写风云变幻的湾区故事。作品浓墨重彩讲述叶凤池、荣贻生、陈五举、露露等为代表的四代厨人的命运遭际,生动刻画了革命志士、商贾政客、钟鼎之族、行会巨头、市井小民等大小人物近百人,刻画人物,性格迥异,栩栩如生;描摹事象,由此及彼,穷根究底。堪称岭南风物的“百科全书”,人间世态的“清明上河图”,拓展了文学创作的题材领域,丰富了中国文学的煌煌宝库。《燕食记》是传统世情小说的当代探索。《燕食记》深得《红楼梦》之精妙,从粤港吃茶点的习俗生发开来,并选取粤港美食作为故事和人物的落脚点,气魄雄阔,笔触细腻,以丰富的形式和扎实的艺术功底把理性思辨和传奇故事结合得恰到好处,以饮食的跌宕故事把优秀传统文化中当代的价值、世界的意义精髓提炼出来,展示出来。这跟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向传统致敬这个大的背景下,非常默契地结合在一起。而且这些作品生动地诠释了“粤菜师傅”的传奇故事、曲折人生、家国情怀,并将广东、广西、香港、福建、上海连接起来,既打通了整个岭南的空间壁垒,又以饮食的传承、流变、革新彰显近百年岭南历史风云,读来既荡气回肠、惊心动魄,又一咏三叹、意蕴悠远。《燕食记》是湾区文学融合的开卷之作,《燕食记》从历史沧桑之处落笔,揭示百年岭南社会变迁的精神秘史和民族复兴的心灵密码,这是作家葛亮的非凡创造,是一席中国民族传统文化的盛宴。作品体现了粤港澳文化的开放性、包容性和创新性。《燕食记》以长篇小说的形式,为传统文化资源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提供了崭新的范例。期待经过岁月的洗礼,《燕食记》能成为穗港的文化名片、湾区的文化名片、中国的文化名片。

中国作家协会小说委员会副主任潘凯雄认为,葛亮的三个长篇代表着他长篇小说写作的成长过程。《朱雀》的人物关系很复杂,叙事方式是80年代后半期先锋文学那一套。《北鸢》跟《朱雀》相比判若两人,有很大的变化。《燕食记》又比《北鸢》前进了一大步。葛亮这三部作品,三部长篇是典型的个案,有的作家一出来就定型了,有的作家大概一出来是顶峰,然后迅速往下走,像葛亮这样始终在一个上行轨道上的作家真的不多。这三个作品呈现出不同的样式,是很典型的,这三个不同的形态,给评论家提供了一个作家研究很好的样本。

中国作家协会创作研究部副主任、中国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李朝全认为,葛亮的写作一直非常有耐心,有一种鲜明的静气,有跟他的年龄感觉不相称的成熟。文字表达上、主题拿捏上、结构运作上、谋篇布局上都是很少见。他能够坐得住,善于挖掘深井,对于中国的近现代历史研读很深。在小说《燕食记》里写到这些做点心的师傅,师傅要做出好的莲蓉点心的馅儿,要通过熬,精心熬制,就是靠时间来催化,来发生特殊的发酵作用,葛亮在写作上靠的就是这种磨合静气。葛亮找到自己恒定的方面,他找到了他的文化符号:岭南的饮食文化。饮食男女、习俗、传统、历史是一种恒定不变的东西,具有长永的价值。葛亮在创作时自觉追求和寻找这种文化,发现了自己可以附着的写作根据地和领域。《燕食记》是一本关于广式点心、广式饮食文化非常丰富的带有博物志性质的作品,葛亮就像一个高超的厨师,对制作美味的点心,他深谙其道,对饮食之道非常了解,他不仅仅是一个小说大家,也是一个美食家。《燕食记》的写作都落实到人上面,中国的饮食文化博大精深,这里面包含了很多做人之道。本书聚焦于师徒关系之道,对师徒关系的审视,从陈五举背叛师门到最终归宗认祖,到最后的师徒和解,通过时间的淬炼,师徒和解。通过师徒关系的刻画,来描绘、发掘中国人的为人处世之道。

北京大学中文系副教授丛治辰认为,《燕食记》留给我们很多可以探讨的问题,譬如粤港澳大湾区文化、小说形式的问题、历史的问题、美食的问题等等,这部小说特别出色的地方在于不管怎么谈好像都有新的东西可以谈。它像《红楼梦》或者像《金瓶梅》这样的传统世情小说一样有非常迷人的地方,作者有磅礴的力量可以把自然生长的诸多的信息呈现给大家,我们也可以找到那么多的线头去解读它。这部小说着重在美食之外也写了粤港澳地区的文化,时间、历史,美食共同营造了一个文学的岭南空间。葛亮写活色生香的粤港澳美食的色香味,最重要的是它是有情感的,小说当中所有的美食,占据了情节重要部分,成为情节推动力的美食。美食相关的空间都富含着感情,这是《燕食记》美食的重要内涵。《燕食记》特别动人的地方,就是写历史不仅仅是写美食的历史,是写百年中国的历史,在一些细节、情感当中,不断地让人想起在《左传》《史记》《刺客列传》《赵氏孤儿》等等这样一些传统作品中中国人血脉中最有亮色的、最振奋人心的、最打动人的情感。《燕食记》却把这些情感写得既富有传奇性,又那么入情入理。

沈阳师范大学特聘教授,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监事长孟繁华认为,从《美食家》到《燕食记》,40年美食家为文学提供了更广阔的创作空间,有了更为自由的取材范本,进一步确立了作家和文学的主体性地位。《燕食记》是葛亮三部曲的收官之作,他借美食的传承故事描摹20世纪百年中国文化世态人情。从故事层面看,小说有鲜明的世情小说这个特点,小说写酒楼茶肆、梨园、寺院、红尘净土,写五行八作各色人等。《燕食记》好看,除了它的世情小说的世俗性,一个是它的地方性知识,这个知识无论从中国的版图和世界的版图来看,都属于地方性知识,我们有八大菜系,但是可能普遍受到欢迎的,粤菜可能是最欢迎的菜系之一,除了它的一些特点之外,更大的学问可能在后厨,我们看到了同钦楼行政总管荣师傅和他的徒弟五举的厨艺传奇,小说对粤菜菜品的烹制方式的详尽书写几近密集,是既难讲述更难实践的地方性知识,粤菜的神奇在他妙笔生花的讲述中活色生香。另外一个方面,岭南茶楼的知识更是五花八门,他讲茶,什么泼水茶、发水茶,并且用广东的方言俗语,把喝茶、点点心这样一些地方性知识讲得活色生香,非常生动。小说最紧要的还是写世道人心,塑造人物,《燕食记》写了很多人物,但给人印象最深的还是荣贻生荣师傅和他的徒弟陈五举。小说以港粤时代风云作为背景,以荣师傅的传奇人生作为基本脉络,将一个“大按”师傅的形象像岭南美食一样塑造出来,他敬业虔诚,无论是打莲蓉还是带徒弟都一丝不苟,他遵守行规,一言九鼎,陈五举曾经是他最得意的白案弟子,是他传承自己莲蓉点心绝技的唯一传人。但五举因为与上海本帮菜馆十八行的女少东家相恋,恋人战胜了师傅,五举就离开了师傅,并承诺从此不再用师傅那里学来的技艺,这个成为荣师傅非常难以言传的心病。五举离开后的几年,每到年节必备礼携妻到同钦楼探望,像程门立雪一样,五举站在门外数小时,雷打不动,此后数十年的陈五举协助岳父创办了另一番天地,师徒的再见是香港厨艺总会举办的厨艺大赛,赛事惊心动魄,声动香江,最后荣师傅成全了五举,多年的恩恩怨怨就此和解。世风再变难测,人心向善依旧,陆文夫的《美食家》写了一个品鉴“美食的朱先生”,葛亮的《燕食记》写的是一个制作美食的“大按”高人荣贻生,完成了美食的绝妙呼应,不失为当代文坛的一段佳话。

中国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办公厅主任李一鸣认为,《燕食记》是一部大书,具有深长意味的美学文本,是一部民族的生活和精神传记。理想的长篇小说是一条历史的长河,历史是民族周行的足迹,小说是一个民族的历史,民族文化的记忆,民族心理的传记。这部小说从岭南饮食文化入手,以广阔的历史视野、细微的描摹书写历史文化本相,描写中国人长期置身其中的生活处境,挖掘苍茫历史渊源中人们的精神气质,呈现出一个历史时期的壮阔画面。反映历史进程的独创性,描绘人物成长过程的生活化,都达到了时代文学的新高度。作为一幅历史长卷,小说采用散点透视构图法,生动记录了岭南城市风貌、风俗、文化风貌和当时社会各阶层人民的生活状态,人物的描写无不惟妙惟肖,生活描绘可谓至真至妙。艺术上的全景式纪实性细节描写,表层漫漶的市井味生活化描绘,深层的历史文化含韵生命底蕴是它的主要特征。《燕食记》这部小说描写的一件一件平凡的故事中透出特有的意味,尤其是作者的语言,儒雅、凝练、蕴籍、隽永,具有沉着从容的笔调,趣味盎然的诗意,阅尽沧桑的味道,“不著一字,尽得风流”的留白,对人生的解释,对生活的和解,对命运的理解,形成了对人心灵的哲学解救。

中国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创作研究部主任何向阳认为,《燕食记》为当代文学如何表现和传承中国传统优秀文化提供了一个可借鉴的文本,学习的模范。《燕食记》,燕食出自《周礼》,周,孔子说吾从周,周可以说是几千年来的文化典范,当然现在很多礼都四散而去,但是在我们日常生活中,比如饮食文化中所保存的礼仪,在这部书中得到了重现;礼其实并没有离我们而去,而是蕴含在我们日常的饮食小小的细节中。《燕食记》还用了“Food Is Heaven”(食为天)这样一个中文名字,食为天,食物是天堂。在这部作品当中,食材、做工、饮传,色香味俱全,日常生活中其实对食的讲究,对礼的崇尚,是一种太平盛世的日常生活的体现。葛亮从物理的、心理的、生理的、精神的四重意义上写出来了我们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燕食记》写得从容不迫,娓娓道来,没有大起大落惊心动魄,都是用日常生活的细节来推动故事的发展,把南方文化入口即化那种感觉、味道传递出来了。

中国作家协会创作联络部主任彭学明认为,葛亮吃透了岭南,岭南的文化血脉水乳交融地体现在他文字骨血里。《燕食记》文笔异常的简洁、儒雅和灵动,使得整部作品显得清爽而又生动。对岭南风俗、风情、风土、风物的朴素而惊艳的描写,胜过了所有的岭南作家。我们常常说“民以食为天”,葛亮从食入手,打开了人间最大而又最小的一个切口,给我们呈现了一个最为丰沛、最为丰饶而又最为温润的美好人间。写尽了人间烟火的浓烈,写尽了人间世相的广袤,写尽了人间世情的缠绵,写尽了人间世道的温暖,是这些年读到的最见人间烟火、最见世情、最见美感的长篇。

中国现代文学馆常务副馆长王军认为,葛亮小说里面虚构非虚构杂糅,大时代的更迭,时间处理上给人特别新颖独特的感觉。“变与不变”同样体现得相当精彩,写出了人间烟火的纷繁。《燕食记》就像一幅岭南的《清明上河图》,缓缓展开,渐渐地呈现了岭南的世道人情。它也像一幅巨大的粤绣,用以线串珠的写法,把岭南的千丝万缕世俗生活交织在一起,呈现了20世纪的岭南图景。

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教授程光炜认为,当代文学中写岭南的,之前一部印象比较深的就是欧阳山的《三家巷》,两部小说不一样,一部是写社会改造的,写变的,一部是写日常生活的,写常的。变与常实际上都是当代文学中的一个大的经络。写变的小说有点谢幕的意思。常的东西实际上是旧小说的,是慢,是趣味。葛亮的《燕食记》比较彻底地回到了常的东西,有旧小说的写法。旧小说基本上是靠人物故事,人物出来了这个小说就出来了。葛亮处在转变的过程中。写常的小说是一个大的历史趋势,国家和社会一直还在变,但是老百姓的心已经向常了,而且比较固定了,葛亮抓住了这么一个历史敏感期。

《人民日报》文艺部副主任刘琼认为,《燕食记》是岭南饮食文化指南。但凡把食物做得细的民族或国家,民族文化都是丰饶的,但凡把食物做得很细致的区域,它的文化也是非常丰饶的,像岭南。《燕食记》是一部地道的文化小说,葛亮攫取岭南文化一角,把茶楼、酒楼文化表现得淋漓尽致,既写了厨下、厨前、厨后,也写了茶楼里的食客、人情世故。《燕食记》的岭南气息浓郁,十分迷人,方言的运用,饮食、世情保存很好,有独特存在的气质。

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张志忠表示,《燕食记》写出了中国的文化血脉和中国审美方面的一些基本特征。在文风上有民族气派和中国特色,云淡风轻但又承前很深远,既有市井气息又讲出了世道人心、人际关系间的传承。作品中的人物都是社会舞台上的普通人,但是他们与时代有密切的关系,搞运动、搞革命,一批人有各自的相关的背景,或者主动的,或者被动的,介入到这个时代当中去,小说和时代一直有一种强烈的互动关系。《燕食记》在写历史的同时,也写出了文化都市的靓丽风景线,都市的餐饮文化具有很深厚的文化传统。

《文艺报》副总编辑刘颋认为,《燕食记》是一部写生活的作品,有别于我们现在建构起来的,由西方给我们建构起来的现代长篇小说的观念。这部小说回到了中国传统小说的范畴,写的是中国人对生活的热爱,即使写抗战,也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正常生活秩序和正常生活的权利而做出的反抗,重心其实是在生活。葛亮在这部作品里面通过食物去认识、去感知世界,通过对食物的认知、迷恋和处理食物的方法、态度,来折射出中国人的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燕食记》写的是属于中国人的人情,写的是中国人的人情美,体现了中国人的人情社会中伦理的制约力量,隐含着对人的尊重,对个体的人的尊重。在向传统致敬的文本里面,又体现了作者非常现代的一种文明观。《燕食记》是中国美学底蕴的体现,小说写出来的是属于中国人的生动气韵,言有尽,意无穷,含蓄讲究。《燕食记》中的岭南文化带给所有读者一种陌生化,通过美食很好地弥合了这种陌生化。《燕食记》戳中了中国人内心最柔软的属于中国人的美学趣味的隐秘。

暨南大学文学院教授、《粤港澳大湾区文学评论》主编贺仲明认为,《燕食记》最成功的或者说最大的超越是建构了对中国食文化的理解和思考,很深刻、很独特。饮食文化的核心就是以人为中心,虽然有很多对饮食细致丰富的描写,但是重点或者他所刻意思考、展现的是人,对人、对食物的尊重。本书从人的角度来说,体现了一种平民化,燕食实际上就是日常饮食的意思,就是没有等级,没有差别,直接关系到生存和生命的食。在艺术方面,本书叙述非常自然,故事性很强,符合中国传统小说的内在要求。

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张莉认为,《燕食记》是以味道召唤记忆,重新书写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长篇巨著,重新书写了粤港澳大湾区文化传统谱系。葛亮立足于香港书写,写了粤港澳文化的前世今生,写了新时代的变迁,有辽阔的文化视野和历史视野,深具实感和在地感的文化脉络。《燕食记》召唤记忆的本领是超群的,它是最具美味的当代创作长篇,从民间文化重新发掘了人与时代和人与文化的关系。《燕食记》的语言超越了《北鸢》,成功引入了粤语,半文不白儒雅的表达非常好,读这个作品的时候远离了翻译墙,远离了复合句式,重新回到真正的中国文化的叙述里面,长短间杂,错落有致,最终达到淡笔写浓情。《燕食记》给了我们一个非常好的范式,就是用中国式的语言、中国式的美学和中国式的形式书写一个整体的属于中国文化的故事,形式和内容有机统一在一起。

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张晓琴谈到,读《燕食记》仿佛身处岭南的大江大河之中,传统文化的大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向人袭来,辉煌的岭南画卷于眼前铺开,动与静、显与隐、常与变,在其中交织缠绕,散发着奇异的难以言传的魅力。葛亮为了写《燕食记》做了大量的田野调查和案头工作,这个行为本身也是一种寻根之举,他寻找的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高光,符合民间审美理想的人格,还有个人的高毅,处世的显与隐,面对常与变的态度,这些因素共同构成了一把民间文化的解密金钥,解开了民间文化的密码。葛亮以食为敬,反身向古,让岭南的人事历史文化各种知识一同激荡开来,成功实现了一次新的深度的文化寻根。《燕食记》中的茶楼茶馆本身的功能很多,它是一个窗口,是窗含西岭千秋雪,透过它可以看到更为广阔的人间风景。《燕食记》也让人想起老舍的《茶馆》,二者有相似性,老舍的茶馆是一个舞台,各色人等在其中上演着人生与时代的悲剧,而《燕食记》中的茶楼自身经历沧桑,刻着时代的风云,本身就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人物。《燕食记》里面呈现出了中国传统文化中自信和迷人的一面,让中国传统文化滋养的情谊胜过了一切,他的寻根也因此变得意义深远。葛亮长于写史,却又很少正面去写,往往是通过小说人物之口或者人物行动自然带出,不着痕迹。葛亮写百年岭南历史时不用浓墨重彩,也不着意刻绘,当他的笔力向一段历史逼近的时候,这段历史就会自动打开,其间的风物事情和人心便自然呈现如初。葛亮一方面尊重史实人物的生命轨迹,一方面又给予合理的想象,让人物在考证和想象中鲜活丰润起来,也由此复活了百年的岭南历史。《燕食记》中的各种文化穿插辉映彼此温存,其中的民间文化因素颇让人关注,比如民间崇尚的艺,民间的理想人格,人在不同境遇中的显与隐,以及与此相关的常与变,他们一起向民间文化的最深处和最隐秘处探去。

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刘大先认为,《燕食记》实际上就是建构过去、想象过去的一部小说。他塑造出一个文雅中国的形象,它的语言、意象、格调是经过打磨的、抛光的、精致的,这个写作将题材里面的烟熏火燎现实被去烟火化,是一个净化的写作。《燕食记》是一本新才子书,像魏秀仁的《花月痕》、陈森《品花宝鉴》,或者韩邦庆的《海上花列传》,他的语言有一种韵味,夹杂了方言和土语,人物从厨师到奴仆,到戏子,每个人都会吟风弄月。书中蕴含着一种对于秩序、对于规矩、对于稳定的诉求,他一再强调的是人在秩序中的位置要板正,要有贵气,要清冷。这个贵气在他的叙事中等于静气,就是人要处变不惊,在滔滔乱世中应该保持这种定气,这实际上是对于原初的秩序的渴慕,就是讲规矩。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文化表征,更加秩序化。整个小说形成了一种中国传统美学的中和之美的特质,人物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温柔敦厚,有礼有节。这实际上是中国传统美学的复归。

中国作家协会社会联络部主任李晓东认为,《燕食记》提供了一个不一样的香港,香港给大家的印象非常忙乱,非常嘈杂,非常拥挤,但葛亮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清闲的香港,在表面的繁闹嘈杂之下,饭店的后厨里面所有人都过得很有诗意,这里面体现的是非常悠闲甚至非常审美的生活状态和生活意趣。让我们感觉到香港在食文化非常发达的同时,很好地传承了中国文化。从《燕食记》可以看到《红楼梦》的寓意,《红楼梦》写了很多人在吃东西,但是写的是吃东西,而《燕食记》写的是怎么把这个东西做出来。从写饮食传达了中国文化的道,写出最普通的可能永远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个人长什么样子的后厨的工匠精神。这是香港人非常内在的精神,既有中国文化的生存之道、为人之道,同时更显示出一种职业道德。

《光明日报》高级编辑、文学评论主编王国平表示,看这《燕食记》时,确实是不忍释卷。本书古典气息浓郁,气韵生动,虚实相生,每个细节都有内在考究的东西。比如程门立雪、程婴救孤的典故,以及无字信、雪地银驹,还有阿响听九太太唱戏后梦见一条鱼,鱼在中国的文化中是一个源头性的文化符号,代表的是一种情感萌动,是生殖或者生存。这些细节使得小说气韵生动、虚实相生。他引用“须弥纳芥子”作比,小说中所写的历史风云,包括人生的遭际,人格性情,情感的波澜在饮食美学中得到淋漓尽致的发展和张扬。

《当代》主编徐晨亮认为,葛亮这个小说让我们想到80年代寻根的小说,涉及现代文学的诸多主题,甚至可以追溯到古代文化、古代文明的传统当中去,可以看到向传统致敬的部分,激活传统的部分。徐晨亮认为他所激活的传统绝不是抽象的或笼统的东西,而是来自民间的俗文化的东西、江湖的东西。葛亮用现代小说家的方式,让我们重新开启了一个进入传统的方式。葛亮不是抽象地把传统作为一个整体去激活,而是把其中在我们常规的主流认知中、传统中潜在的一些思想的线索为我们提示出来,让我们看到了类似渔樵问对、渔樵问史的传统在现代阐发的可能。

《解放军报》文艺评论版主编傅逸尘从百年现代小说发展的角度,认为葛亮是具有贵族气的传统小说承袭者,情感的代入者,文化的认同者,甚至是带有某种惊艳的传承者。持这种写作伦理的在当代作家中极为稀缺和罕见。《燕食记》写的是日常生活、日常经验,是带有高度阅读门槛、情感体验门槛的写作。他一只眼睛平视他所记叙的这些过往的人物,写他们的生命经验,写他们情感的经历;他还有另外一只眼睛,他可以去折射或者想象宏阔高远的历史,他的这种精微的日常生活和背后对大时代变革、战争历史的想象互为镜像,共同构成了作家的双眼视觉,最终达成了一种具有总体性的写作。葛亮对于历史带有浓厚的兴趣,他通过探视日常生命的经验,折射和阐释一种宏大的历史,贴近、浮现、重构中国文学当中那种由士绅阶层所承载和表征的文化精英主义的叙事立场和源于人的情谊、对恒常价值的遵循和遵守的英雄气质。

《光明日报》高级编辑、文荟版副主编饶翔认为,葛亮这本书是一本发扬中国美学精神的优秀作品,葛亮在这本书里面对中国美学进行的新的书写,以食为核心,因此《燕食记》也是一本关于中国人食的美学之书。本书最基本的就是对食物的色香味的品鉴,对美食的技艺的修炼和精神的传承,通过美食的流变串起了这个社会的变迁。葛亮在写美食的时候,找到相应的叙事形式、美食形式,找到了与它相匹配的艺术形式、美学精神。他于世间情谊、人情冷暖和谋生手艺的传承转换中塑造一些匠人的生命和尊严,照亮了这些普通人各自的生命。

中国作家协会创作研究部理论处处长岳雯回顾了葛亮的写作经历,认为《燕食记》是对生活更高的审美,富有诗人想象的发现。通过写作发现了小说新的美学——譬如粤语的运用、来自传统话语的典雅的语言、海洋气候养育的开放性精神——并成为他生命的一种能量,又把这些能量反馈到《燕食记》这本书里,像一个手工艺人一样,小心翼翼,清明清正地把这些东西熔为一炉。

《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执行主编李蔚超认为,《燕食记》和葛亮的其他小说一样以大陆的文化视角观照香港社会,是一种新的香港书写,它续连起了大陆和香港的文化联系、经济联系和民间联系,使大湾区成为一个事实。《燕食记》从文化和历史的角度,从饮食文化的角度,来强调香港故事是中国故事的一个篇章。她认为葛亮是一个中国传统文化的寻觅者,他试图把这个文化脉络与当代生活联系起来。

人民文学出版社副总编辑、《燕食记》责任编辑赵萍描述了葛亮的写作经历、阅读和积累素材的过程,认为《燕食记》是因为作者强大的小说综合能力才能有如此高完成度的一部集大成之作。她认为葛亮有扎实的学术训练、学养积淀和工作习惯,非常注重与人物原型的接触、交流,以敏锐的观察力去触碰人的生命肌理。在写作过程中他本人和他小说的人物是完全融为一体的,他写作是情感投入非常饱满,到达人的本质部分非常自由的状态,这让他的艺术走得更远。他的语言的活气,是不变中的变,是作家对于人本质的追寻。

作者发言

葛亮最后在回顾他的写作时说:《燕食记》写作之余,实际上我也在思考长篇小说创作与当下的意义,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对每个文学创作者都提出了新的时代要求,而岭南的人文质地中天然的现代性恰恰与传统文化之间构成了美妙的对位,讲好粤港故事、岭南故事,也是讲好中国故事的前提。粤港的现代气质与传统的文化脉络对接,在民间体现为对烟火日常、古老节庆仪典的尊重。《燕食记》中写到来自于南粤的一道名菜叫“礼云子”,典出于《论语》,“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最平朴和民间的食材也内蕴深沉的君子之道。饮食是岭南文化结构与当下最为生动而亲切的呈现,在这部小说中间作为一道引线,连接了四代的“粤点师傅”的命运流转和历史的跌宕。食物中埋藏着民族文化的密码,而这密码或许会在饮食间的推演中沉睡,也需要时代的精神去激活,焕发新的华彩。我通过长时间的采风,与不同代际的粤点师傅交流请教的过程中,也深深体会到常与变既是时间的哲学,更是成熟的文化形态的辩证之道。中国的传统文化的基因是不畏变革并且拥抱变革的,这变革中带有惜旧而布新的赤诚,也包含着和而不同的胸怀。而创造性的转换也是优秀的中华传统文化保持活力的重要推动力量,《燕食记》中传承的脉络既关于时间,又关于空间,中国幅员辽阔,各地饮食融会贯通,各有精微,又共饮一炉,所谓一方水土一方人,这水土中亦包含味觉的记忆,而内里是我们中国人数千年的心理绵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