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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培浩|想象力:通往共同体语言途中

——读陈春成小说集《夜晚的潜水艇》

更新时间:2022-03-17 作者:陈培浩来源:《南方文坛》

2021年第3期《南方文坛》推出“新南方写作”评论专辑,使这个崭新的概念获得了进一步的理论建构。在我看来,“新南方写作”区别于既往“南方写作”的重要维度,便是想象力的多样性。倡导“新南方”,不是标新立异,而是基于这样一种立场:新的文学想象力,隐藏着文学和主体自我更新的潜能。本文以青年作家陈春成为个案,阐释一种异质性的文学想象力提供的启示。

2020年,陈春成的文学潜水艇终于结集登陆中国当代文坛。此前,陈春成已在网络社区豆瓣上拥有大量读者。以期刊、出版社等为主要阵地的当代文学界自2018年便开始探测并接收到来自陈春成潜水艇的磁波。2020年9月,著名出版品牌“理想国”在上海三联出版社推出陈春成首部小说集《夜晚的潜水艇》,迅速得到市场和业界的好评。“麦家陪你读书”公众号连续七期推介《夜晚的潜水艇》,李敬泽戏称对陈春成怀着“复杂的嫉妒”,余华称他“既飘逸又扎实”“前途无量”,阿乙称他“注定是一位了不起的小说家”……当然,也有豆瓣读者认为“围绕潜水艇的豆瓣群吹,是今年最华丽的一件皇帝新衣”。陈春成获得的盛誉,是否真的只是网络平台、出版机构和专业人士合力吹出的华丽泡沫?如其不然,其为人津津乐道的文学想象力在剧变的当代文学中又居何位置?可引何思考?

坚实果壳里的宇宙巡航

很多人都注意到陈春成对密闭空间意象的迷恋,《夜晚的潜水艇》将“仿佛鸟栖树,鱼潜渊,一切稳妥又安宁,夜晚这才真正地降临。门都关好了,家闭合起来,像个坚实的果壳”作为最重要的金句印在封背。在陈春成的小说中,我们时刻能看到各种类子宫式的空间,诸如听瓮(《竹峰寺》)、潜水艇(《夜晚的潜水艇》)、防空洞(《李茵的湖》)、洞穴(《裁云记》)等。为心灵打造一个坚实而密闭的空间,此种心法暗合了当代千万小资的自我疗愈之道。但“藏”在陈春成也是一种生命贮藏和文化立场。以“藏”为视角,我们可以解读陈春成小说以及小说观。对于陈春成来说,为生命找到一个可供安居的“洞穴”,正是碎片化和烟消云散时代“藏”的智慧。《裁云记》中,陈春成试图表明,有生谁不在洞穴中?透过老先生之口,陈春成阐释了一种以洞穴为喻的生命哲学。个体记忆唯有守藏方成其为自我,历史记忆唯有守藏方有文化赓续和文明香火。在科技加速旧经验解体和新社会转型的背景下,《竹峰寺》“藏碑于桥”的故事出示的是一种不无启发的生命智慧和文化立场。

最体现陈春成文学创造力的,可能是他在不多的九个中短篇小说中,展示出来的风格转换和空间穿越能力。一般作家,尤其是青年作家,往往仅长于某一类型。小说集《夜晚的潜水艇》虽谈不上每篇代表一种题材或风格类型,却也风格多样、各有面目。大体而言,《竹峰寺》《李茵的湖》偏现实,并未诉诸超现实的想象力,时在当下,事非离奇,触及的是个体和历史记忆的消逝与寄藏;《传彩笔》和《酿酒师》则将现实与神话融于一炉,不可思议的想象背后是作者对技艺之神的敬仰和膜拜。在作者看来,大象无形,大美不言。谁若得窥大艺之真谛,必将付出不为世人所见的代价。你可以写出伟大的作品,但只有自己能领受,无论生前或死后,都不会有人知道你的伟大。这是《传彩笔》构造的悖论。《酿酒师》中,酒已然不是一般的造物,“酒是水酿出的诗”,酿酒便是求道。真酒既成,酿酒师本人都将遁形。“这酒抹去了他师父的存在”,而“凡是往坛中看过的人都痴了,从此对世间事不屑一顾”。这种在中国古典志怪小说中比比皆是的玄幻想象力在此被注入一种现代主义孤独的美之崇拜和殉道精神。陈春成小说长于想象,想象使他超越技艺,已有了生命救赎的意义。想象力是个体穿越现实疆域的有力凭借。所以,《音乐家》写的不仅是历史中的个体遭际,更是想象力加持下音乐和生命升天入海的穿越和得救(小说中,想象力使蓝鲸体内、花苞内部、月球背面、雪花玻璃球都成为古廖夫寄情的音乐厅)。天地玄黄,岁月苍茫,艺有大道,孤身以往。这是陈春成小说炫目的想象力背后尤其动人的部分。

然而,切莫忘记,陈春成想象的潜水艇,也能巡航于宇宙之间;或者说,他的想象力往往在坚实果壳内部拓展出一个绚烂宇宙。短篇小说《夜晚的潜水艇》中,一枚从博尔赫斯手里跌进黑色波涛的硬币,就连接了1966年和2166年之间的两个世纪;而来自中国知名印象派画家、象征主义诗人陈透纳画中的蓝色潜水艇,又穿越时光拯救了博尔赫斯崇拜者所资助的阿莱夫号潜水艇,后者在执行搜寻博尔赫斯硬币的任务时身陷于珊瑚礁中无法自拔。这一切断然无法获得现实逻辑的确证,这是一种典型的博尔赫斯式的世界观和想象力。格非深通于此:“博尔赫斯认为,他所面对的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虚幻的,不堪一击,弱不禁风。它是由一个更高意志(智慧)的主宰(也许是上帝)所做的一个无关紧要的梦。”《尺波》最典型地映照了这种梦的认识论和异质时空组织法则:“张焕梦见了他和国王的故事;铸剑师在梦境中守着火焰;祖父在他的火焰边一闪而过;我在山野传说和一本旧校刊里认出他的踪影。”“在大地的另一面,也许有人正梦见云中的缆车,梦到了这场谈话……而那柄穿透一切,令一切化为乌有的剑,正在黑暗中以不可知的速度行进着,日日夜夜向文明奔来。”且不要用简单的虚无主义来判决这种“非历史化”的认识论。“非历史”并非“反历史”,它只是艺术想象力提供的认识历史和宇宙的特殊视角。作为青年作家,陈春成难能地逸出了此时此刻和此生此世,他的小说背后有一个更大的宇宙。这个宇宙有时倒映着博尔赫斯的影子,但并不全然是博尔赫斯,他其实也有着自己对宇宙人生艰难的辨认和建构。

《〈红楼梦〉弥撒》便是一篇将中国和西方艺术经验打碎并重构的作品,这篇“游荡于旧山河与未知宇宙间”的作品既体现了陈春成想象世界的穿越和辽阔,也将其历史感慨和时空思悟融于其间。《〈红楼梦〉弥撒》不是完美的作品,而是虽有缺憾却打开了丰富可能性的作品。小说从万历十四年(1586年)穿越到公元4876年的未来世界,出生于1980年的陈玄石在未来那个《红楼梦》被圣典化的世界中经历着一场苏醒、劫夺与逃亡的奇幻之旅。然而小说意旨不在感官冲击的情节消遣,而在于对历史甚至宇宙本体的独特思悟。未来世界中,《红楼梦》原著已然佚亡,却被视为包藏着宇宙秘密的圣书。对于红会成员而言,《红楼梦》是一种信仰,“多看一行有一行的喜悦”;而对于统治者焦大同(焦大与大同的结合)而言,《红楼梦》则是一种统治术。作者借由陈玄石复原《红楼梦》的过程,思悟的却是“我”与宇宙的关系。作为宇宙本体的《红楼梦》不可能绝对抵达,却是人无限趋近之所在。某种意义上,《红楼梦》所隐喻的是一个本体性的精神洞穴,个体在与外部历史、宗教等力量的博弈中寄身其间。在这里,我们看到陈春成并不虚无的地方。他写的不是博尔赫斯式的宇宙平移,也不是奥威尔式的“反乌托邦”。他书写的是“红点”(小说中《红楼梦》诞生的时间被视为宇宙历史的巅峰,称为红点)来临之后“剩余的时间”里,个体生命如何激情于汉语的城邦。在那个未来世界里,红会的人仍以“清梦聊聊,宝鼎茶闲烟尚绿”“斜风故故,幽窗棋罢指犹凉”为暗语。这不是现实,而是理想,暗示着汉语城邦穿越时空、历久弥坚。它是弥撒和哀悼,却又是美和语言的重建。陈春成许是康德的信徒,在康德由科学、宗教、审美构筑的精神世界中,美的城堡坚不可摧。青年小说家陈春成,他写的已不是个体的情绪或时代的经验,他的小说是历史的动荡中个体寄身母语和智慧的生命诗学。一种由个体通于万象的写作,一种在消逝时代寻求文化守藏的写作,出现于一个90后青年作家,令人仿佛窥见不绝如缕的文化烟火。

想象力与共同体语言

郭沫若认为“诗人与哲学家底共通点是在同以宇宙全体为对象,以透视万事万物底核心为天职”,陈春成难能地具有以小说探寻宇宙的追求。然而,他的写作并非没有争议。仅凭一本短篇小说集能否担得起如此盛誉?这个疑问背后的问题还有:一种以奇幻想象为内核的小说对于当代文学的价值何在?陈春成小说的想象,究竟仅仅构成了对当代小资青年想象性的抚慰和疗愈,抑或它提供了一种更有能动性的探索?是否只是一种新时代的“纯文学”和审美主义,抑或也提供了一种以审美参与社会和文化构建的可能性?

贺桂梅认为:“马克思主义辩证法哲学打破了康德哲学的二元论,强调的是理论与实践的统一,即马克思所说的‘哲学家们只是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造世界’。”假如认定文学必须直接参与再造社会的实践,陈春成的小说就只能被认定为一种自闭的“子宫美学”。子宫是生命的孕育地,胎儿在子宫的羊水中获得最恬静的酣眠。人在离开母体之后,便不可能再次返回子宫,但文艺作品却可以构造一个想象的子宫,以供个体栖息和安靠。子宫里做的虽不是白日梦——欲望的想象性满足,但子宫美学只是一种筑巢安居的美学,为个体寻一处不被侵入的安定之所,于其中驰骋种种幻想之思。以激进实践哲学的立场观之,不管陈春成想象的潜水艇如何升天入地,终究没有驶进历史和社会的海域,不过停泊于语言子宫安稳的羊水之中,不能免于偏安与幽闭。

这种说法自有其依据。陈春成小说在豆瓣上流行,自然应和着当代文艺青年为自身寻找精神洞穴的文化症候。豆瓣正是当代文艺青年在网络上为自己打造的集体精神洞穴,用流行的比喻则是“树洞”——同样是一种类子宫的存在。时代的碎片化和云散之势前所未有,唯其如此,主体对于一处永不改变之居所的渴念也倍加强烈。将陈春成构筑的种种洞穴,称为“子宫”,未必是贬低。相反,正因为子宫的安居渴求如此深刻地切中了当代性的焦虑,陈春成的作品才在豆瓣上备受追捧。但子宫乃是孕育和生殖之地,其意义和价值不言而喻。然而,过分强调陈春成小说的自闭和疗愈性并不完全准确。李敬泽强调小说“在死亡在场的情况下检视和求证人生的意义”“保存着对世界、对生活的个别的、殊异的感觉和看法”。这种超乎于抚慰和疗愈的启思功能陈春成小说都有,他甚至提供了想象宇宙的另类思维,这种异质性正是文化之幽微、辽阔、多元和丰富的基础。

必须说,陈春成小说既有“子宫美学”的一面,但他的想象力和文学品质同样包含着一种潜水艇式的探索性。这就不能不涉及如何理解“文学”和“审美”的问题。承认甚至强调文学参与社会和历史实践的品格,是否意味着对康德式“审美”的绝对疏离?马克思主义是否就必然放逐“自足”的审美性?这个问题仍然必须历史地看待。应该说,不同的时代提供给文学和审美的社会位置并不相同,文学参与社会和历史实践的方式因此便各有不同。此处想发挥一下陈思和先生提出的“先锋与常态”的概念。“整个20世纪现代文学分为两个层面。一个层面是,以常态形式发展变化的文学主流。它随着社会的变化而逐渐发生变异。”“另外一个层面,就是有一种非常激进的文学态度,使文学与社会发生一种裂变,发生一种激烈的撞击,这种撞击一般以先锋的姿态出现。”诚然,任何时代都有着先锋文学与常态文学。但是,由于时代历史语境的差异,先锋与常态之间却有着显与隐的区分。一般来说,当社会召唤着革命与转型,先锋文学便占优势,因先锋强调断裂与再造;当社会进入常态建设阶段,常态文学则发挥更大作用。然而,常态社会下不能只有顺时针的文学,常态社会下也需保留先锋文学的种子。只是,先锋文学在常态社会下,其表现形式同样发生了变化。当时代取消了以文学参与社会再造的通道之后,文学的先锋性必然转而遁入想象的领域。此时想象的完整性就关乎人的完整性,此时文学的抵抗性也主要体现于语言和想象的变革中。这未必是一种消极的退却,依然如马尔库塞所言“新感性已成为一个政治因素”。20世纪中期以后,西方马克思主义非常重要的一个主张便是将美学变革视为文学参与现实非常有价值的方式,这事实上正是在建构一种后先锋时代的文学先锋性。因此,以缺乏社会介入性来非议陈春成小说,或试图脱离当代语境建构一种激进的文学功能,恐怕是缺乏现实感的。

事实上,陈春成小说之所以令人惊喜,是因为它代表了在常态社会和技术变革构成的复杂时代下文学的赓续和探索。陈春成的探索,主要是通过想象力来展开的。无疑,陈春成拥有当代文学的稀缺品——想象力,小说集《夜晚的潜水艇》概由独特而诡异的想象力构成并推动。问题在于,想象力之于文学的意义并非完全自证。想象力在古典主义和现实主义那里,远没有在浪漫主义和现代主义那里重要。慕拉多利认为想象力应“归之于灵魂的低级部分,因此不妨称它为‘低等的领会’。灵魂还有一种对事物的‘高等的领会’,属于高级的理性或神性的部分,通称为理解力”。只有到了浪漫主义时代想象力才开始被推崇。华兹华斯将“想象和幻想,也就是改变、创造和联想的能力”列为诗人的五种能力之一。卡尔维诺认为写实式书写易于将世界“石化”,超现实的想象力却能“以另外一种逻辑、另外一种认识和检验的方法去看待这个世界”。慕拉多利说得没错,想象力后面还有理解力。不管想象如何轻逸瑰丽,想象力只有置身于语言、经验、现实、时代、历史、价值观等构成的理解力综合体中才得以生成自身的价值。因此,陈春成小说虽轻盈而有博大之象,但如何使小说的精神根系深植进以上种种变量构成的体系中,仍将考验着他。今天,我们所期待的文学想象力,不仅要超越于消费主义类型化想象的宰制,释放出自身的文化品格和抱负;而且这种文化抱负还应沟通于传统与未来。雷蒙·威廉斯认为,在社会转型期,最为艰巨的任务是在重估传统的同时创造一种公共体的语言。“对于一个文化来说,至关重要的是其共同语言在表现力、丰富性和灵活性方面不能衰退。此外,这种语言营构能够足以表达新的体验,并能解释变迁。”获得广泛传播的想象力也在汇入并映照着一个时代的共同体语言,陈春成的作品广受欢迎,某种意义上他的小说代表了当代文艺青年共同体的语言。其文学语言和想象力表现出鲜明的时代性、融汇性和文化根性。就时代性而言,陈春成的文学想象力和传播方式根植于网络时代的经验土壤,其所处的网络时代的虚拟经验,正是其奇幻文学得以生成和传播的重要土壤。“穿越”是陈春成小说同构于不少科幻小说及类型化网络文学的想象方式。“穿越”作为一种非现实性想象力在中国传统志怪小说中并不少见,但因其玄幻和非现实性而被五四新文学所放逐。有趣的是,“穿越”却为网络时代青年主体已经普遍化的虚拟经验所激活,共享于当代网络类型文学、网络纯文学和科幻文学之中。就融汇性而言,陈春成小说接通于广博庞杂的中西文化资源,有人从中读出了博尔赫斯、卡尔维诺、尤瑟纳尔、纳博科夫,有人读出了《庄子》、明清小品、《红楼梦》《聊斋》和汪曾祺……但陈春成没有成为某一个的高仿赝品,他的写作皆有来历而别具面目,融汇而能自新;而所谓文化根性,则构成了陈春成基本的写作立场。所有的文学资源,都汇入了他以汉语为底座的审美和精神守藏之中,他的写作始终闪耀着一种民族语言的美感。

如果说陈春成的写作令我感到不满足的地方,那便是,他那种作为共同体语言的文学想象,还是长于回望和守藏,却拙于表达新经验和解释变迁。常态社会下的文学想象力必须面向万物和宇宙开放,得到哲学和文化的有效挖掘。因此,卓越的文学想象,不仅保留着一个民族的文化基因,也埋藏着解放固化秩序的火种。不仅赓续传统,也创造未来。想象力提供的解放潜能,未必直接再造社会,却再造“人”。唯其如此,主体心灵才能真正从旧山河通向于未知世界。某种意义上,我们之所以对“新南方写作”寄予厚望,正是渴望为一种具有主体再造潜能的文学想象力赋形。

注释

①陈春成小说全部发于豆瓣及微信公众号“深山发电站”。部分后来发表于文学期刊,包括《〈红楼梦〉弥撒》(《特区文学》2018年第6期、《中华文学选刊》2019年第1期转载)、《传彩笔》(《特区文学》2019年第2期)、《尺波》(《芙蓉》2019年第4期)。2019年《收获》文学排行榜,将发表于豆瓣的中篇小说《音乐家》纳入其中。

②《夜晚的潜水艇》结集出版后,《中华文学选刊》2020年第11期转载书中的《竹峰寺——钥匙和碑的故事》。此书获得的荣誉包括豆瓣2020年度中国文学(小说类)Top1、入围首届PAGEONE文学赏首赏、获得第六届单向街书店文学奖年度作品奖。2021年3月,本书出版半年内第5次加印。据出版专业人士估计,至2021年8月,此书销量在30万册以上。

③豆瓣《夜晚的潜水艇》主页网友留言,见https://book.douban.com/subject/35005045/.

④⑤⑥⑧陈春成:《夜晚的潜水艇》,上海三联出版社,2020,第92、93、162页。

⑦格非:《博尔赫斯的面孔》,译林出版社,2014,第308页。

⑨郭沫若:《致宗白华二扎》,载姜涛主编《中国新诗总论1891—1937》,宁夏人民教育出版社,2019,第87页。

⑩贺桂梅:《书写“中国气派”:当代文学与民族形式建构》,北京大学出版社,2020,第582页。

⑪李敬泽:《为小说申辩》,《雨花》2007年第5期。

⑫陈思和:《先锋与常态——现代文学史的两种基本形态》,《文艺争鸣》2007年第3期。

⑬[美]马尔库塞:《审美之维:马尔库塞美学论著集》,李小兵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9,第106页。

⑭[意]慕拉多利:《论意大利最完美的诗》,载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编《欧美古典作家论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一)》,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0,第145页。

⑮[英]华兹华斯:《〈抒情歌谣集〉一八一五年版序言》,载伍蠡甫、胡经之主编《西方文艺理论名著选编(中卷)》,北京大学出版社,1986,第57页。

⑯[意]伊塔洛·卡尔维诺:《美国讲稿》,萧天佑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7页。

⑰[英]雷蒙·威廉斯:《文化与社会1780—1950》,高晓玲译,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11,第33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