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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乃中坚 未来更可期 ——“大湾区文学新浪潮”广东青年作家作品研讨会专家发言摘要

更新时间:2022-02-21 来源:广东文坛

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报告文学委员会主任、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长何建明:

近年来,广东文学事业发展可以说一浪超过一浪,一批又一批作家、作品不断呈现,这让人特别高兴。

我对王哲珠有四点感觉。一是她的生活底子非常厚实,尽管她很年轻,但是她一直泡在故乡的那片土地上。比如《长河》,如果她没有生活的底子是写不出来的。她一直在那个小地方,一直坚持写长篇小说,值得敬佩。二是她编故事的能力超强,有女性特有的细腻、细致、细微,把小事情写得惊心动魄、波澜壮阔,这是一个小说家独特的表现。三是她的文字和语言相当有特点,像一个生活在自己那块土地上的农妇在田野里挥着镰刀那么自如、那么熟悉。几部长篇小说,都保持了对农村生活的熟练描述。四是她的文学价值观非常健康、向上,是与非、爱与憎非常清晰。《长河》这部作品中,冯家三代人面对乡村的改造、发展问题,人的命运和这片土地的命运、家园的命运都勾画得非常好。

我也给王哲珠提一点小建议,小说中推进故事的节奏要慢一点,精彩的、历史沉淀深厚的好故事不要讲得太快;写小说的节奏慢一点,目前已经写了7部长篇小说了,把速度减一半,两年写一部看看是不是更有感觉。  

中国作协办公厅主任李一鸣:

这次阵容涵盖了诗歌、散文、小说、评论四大题材,感觉到广东文学很有后劲和力量。

王威廉的小说,突破了他过去的创作,在当下文学界也具有突破的意义。他将科幻因素纳入写作,科幻在他这里不是题材,是世界观和方法论,是一种视野。我们从他的作品中读到了现实与魔幻、当下与未来、知与未知、常与非常、变与不变、感动与疼痛、坚守与逃离,内敛与野蛮。他的作品于社会、人生、世界纷繁复杂、阴暗忧虑的律动中体现真实中隐匿的魔幻、日常中呈现的荒诞、世趣中蕴含着恒久、时代前行着人心所承受的危机体验,是对世界本质和秘密的勘探,对人类灵魂的探险,对生活真相的打捞。在他的作品中看到人类渺小、尴尬和孱弱,正像我们讲的“现实就是那个现实”。人在四维空间、五维空间那些生命原理不过也是这样一种存在,正是换了一种视野,换了一种视角,这个世界便大有不同。以这样一种感觉、方法、世界观来描写世界,使它的作品有了不一样的风格,不一样的风度。这样一个文质彬彬、谦谦君子,心里装着一只野兽,他的作品是那么可口可乐,也是那么好看好吃。我感觉他还可以写得更野一些,更放得开,更破圈,以集中其他的手法来创作属于他的文体。

中国作协创研部主任何向阳:

广东作家具有在场性的特征。这次作为主宾省展出的作品阵容强大,既有宏大叙事、广东小康叙事,又有现实关怀,像《脚印》《野地灵光》都是召开研讨会或者即将召开研讨会的。另外还有一大批获奖作家。

读莫华杰的《春潮》,是非常享受的一次阅读体验。作品把宏大叙事放在日常生活当中,而且写得非常优雅。我们现在一谈改革开放初期写的就是直面的、硬攻的东西,但是他写的就是日常生活,日常生活写得最好的就是男孩子的心事,把男孩子爱情当中那种羞涩、犹豫、爱而不能,男女主人公之间的分分合合,像《红楼梦》的感觉一样,写得非常美。一个男作家能够把恋爱当中的少年、青年的心态写得这么美确实不多见。其次他对自然的描写,写中秋节之前的花香、栀子香、木槿的味道,你看了之后觉得像一个女作家写的。他把爱情和自然结合得非常好,而且生活日常非常丰富。我感觉,儿女情长可以在宏观叙事当中,作为一种并行的线,不要一看到宏观叙事就写一个男的怎么创业,另外一个男的怎么跟他一起。小说的语言感觉也非常好,向他表示祝贺。

《文艺报》总编辑梁鸿鹰:

陈崇正的作品我读得不多,这次集中读了一下,非常吃惊。广东作家写东西特别能放得开,不是脑袋里有框子,根据这个框子去写,或者用某些理念去支配的,这是一种小说思维。陈崇正的小说给我们提供了潮州一带五光十色、非常驳杂的生活,泥沙俱下,鲜活生动。他所构筑的小说事件里面,城市与乡村、现实与未来,地上与地下,灵魂与肉体、神界与城市都是交织在一起的,特别开阔。

同时,他有很强的地域的意识、方位感,《黑镜分身术》《折叠术》都有独特的地域。这些人物一旦进入了他的小说里,就是被他描写成为独有的存在了,这些人物都有陈崇正的腔调和品质。更重要的是,他把这些素材玩弄于自己的股掌之中,同时牵引着读者,能够让你听命于他,你不得不相信他,不得不被他征服。通过他的小说,我们能够看到一个巨大隐秘的遥远的南方,如草木那样葱茏,但是里面包蕴了巨大的现代性和当今性,一方面反映出了大工业、大商业对现实的作用,也能看出他写出了南方之所以称为南方的那些长期主宰人们的思维方式。南方是有待于我们去探索的,就像陈崇正的小说一样,充满着无尽的可能性,希望他今后在继续探索上面能够取得更大的收获。

《人民文学》主编施战军:

看到今天广东青年作家的阵容,真了不得,过去我们看到那些小树苗现在长大了,而且成片。

王哲珠属于在80后作家里面比较高产的作家,长篇、中短篇小说都很多,一直在奋斗,逐渐被辨认。现在是一个好作家的形象展现在我们面前。我觉得她总体的创作特点可以用“调光师”来概括。首先是矛盾设置。基本点也是大家特别熟悉的城与乡,下一层就是你与我,把要描写的东西先个体化,然后再做审美的对象化,使事物逐渐清晰起来了,比如《琉璃夏》父与子的设置。第三层是非常珍贵的交织意识。王哲珠把社会、人生和想象的荒和繁范畴摆弄得很好,人生有时候会让我们特别丧气、特别失望,但是你又觉得周围万物丛生,每个人都活得那么雄心勃勃。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找到了荒和繁的辩证、独和群的关系。最后,她的小说有一种艺术的手法上的能力,对明与暗的调试,她的小说里面总是让我们看到至暗时刻,看不见天光大亮,刺人眼睛的光明,但是她能够不断调光,用故事、情节、人物,就把调光的功能奇妙地完成了。比如说《什么都没发生》里边有一个人物叫翁和兵,是一个小镇青年,他的生活看似不是,实则是在下落。悲剧没有就这样悲下去,虽然怎么救那个命,并没有答案。但在这个小说里,她努力将下落的一面托起来,无论结果怎样,至少做了努力。

《诗刊》主编李少君:

我对冯娜的创作比较熟悉。开始是一种比较朦胧的生态意识,慢慢比较自觉地走向了生态诗歌的创作。她本身有家族的传统,她是云南的白族人,对自然情有独钟,从而产生这种朦胧的生态意识。而从朦胧意识走上自觉追求,是城市生活唤醒了她的生态意识。一个人开始关心自己的身边环境的时候,他就有可能成为一个生态作家、生态诗人。大家知道生态文学最早是美国比较兴盛,美国生态文学实际上是对欧洲早期工业化的反省,到了艾默生、惠特曼、梭罗的时代,他们对欧洲早期工业化造成的灾难已经有反省。

除了这种自觉的追求,她已经形成了有一定清晰面目生态的诗歌美学风格或者美学追求。比如有一首《出生地》:人们总向我提起我的出生地/一个高寒的、山茶花和松林一样多的藏区/它教给我的藏语,我已经忘记/它教给我的高音,至今我还没有唱出那音色/像坚实的松果一直埋在某处/夏天有麂子,冬天有火塘/当地人狩猎、采蜜、种植耐寒的苦荞/火葬,是我最熟悉的丧礼/我们不过问死神家里的事,也不过问星子落进深坳的事。

文学不仅仅是人学,就像艾默生说的人学是人之外的,包括自然学、社会学,这一点是生态文学有可能成为新时代文学的第一个潮流。新时代文学我们看到它的轮廓,包括对整个宇宙的重新认识,像科幻小说刘慈欣带来的全新体验,包括生态文学,当然可能还有更多,如果我们有意识地整理新时代文学,有可能突破就是生态文学、生态诗歌,希望冯娜在这方面继续努力。

《小说选刊》主编徐坤:

郭爽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小说家,《收获》对她非常关注非常重视,《收获》跟清华搞了一个班,她之前在那里学习。今年我们选了她一个首发在《收获》的《挪威槭》中篇小说,推上去之后获得年度大奖茅台杯奖。

我系统地把郭爽的小说都看了一下,感觉这个孩子是非常有天赋的。其实说这个话有没有天赋很得罪人的,但是搞艺术写作是需要一些天赋的,在座的这几个写小说的作家一看天生就是搞写作的料,对语言的感觉,用行话说手感特别好,出来特别顺,你再看有一些比较老一点的作家写一辈子还是磕磕绊绊的,但是他用一种其他的政治观念、形态观念梳理下来也能写好多,新一代人的要求会更高,首先是艺术上前期的准备够不够,对文字的感觉是不是很准确,像这些郭爽都已经很具备了,她年纪虽然很小,但经历很丰富,大学毕业到兰州工作了5年,在风口浪尖上,那5年记者的历练对她的创作非常重要。后来一门心思搞创作,把自己变成一个自由撰稿人,从另外一个角度看是获得了空前的自由。

《十月》主编陈东捷:

蔡东是非常好的小说家。她的小说关注现实和处理现实的方式跟一般的小说不一样,一个她关注局部的现实、日常的现实,里边场景包括家庭、出行的路上,包括在诊所、职场、学校,是一种可触摸的,与自身经验切身相关的一些局部;再一个不是正面处理现实,写了现实里面,包括总是对个性是有所束缚,选择怎么样处理这件事情,很多人会选择对抗,我们与现实对抗,或者我是悲伤,或者是什么,但她处理小说,我后来想了一个词,她对场景的“逃离”,像美国心理现实处理的方式,看完《麦田守望者》以后,就是采取的这种方式,但不是采取很激烈的方式,是采取一种很个人的、很从容的方式。

还有一个从叙述方面很值得称道,首先她的句子节奏感非常好,非常长的句子很少,短句很多,但是又错落着有一些不太长的长句子。再一个写场景的时候,处理的不是完全外在的场景,是对象化的场景,主观的对象化,写剧院、教室,这些描述有很丰富的意味,完全是为写作表达服务的,不是外在于我的,甚至是自我的一部分,这种处理也非常好,语言的表现力非常强。

从结构上看,我自己比较喜欢的,这三篇作品大概都是两万字左右,我发现蔡东处理两万字左右的作品是最好的。蔡东小说情节性比较弱,这里边几乎没有什么情节,自己心绪和写作的内容有一个同构的关系,在作品里面变成了统一的关系,这种细节非常有表现力。另外一个集子我没看,之后的疆域会不会更宽阔一点,你可能有一些更好的场景找到更好的表达的切入点,我觉得可能是将来需要考虑的。

《当代》主编孔令燕:

这批集中在1980到1985年之间出生,年龄并不宽泛,没有包括90后或者更年轻的这一批人,感觉很扎实、很齐整,广东文学确实是特别有希望。而且这些作家的风格非常多样,都已小有名气。

郭爽给人的感觉特别安静,就沉在作品之中。这是一个特别好的状态。我当时有一个直觉,她可以写各种各样的题材,有非常写现实的,有特别细腻的,有特别女性的,也有粗粝一点的。她充满了创作的潜力,非常灵敏、细腻,好像是一个精灵古怪的女孩在看世界。她看上去很安静,但是开着雷达在观察整个世界。她用有才华的笔和细腻的触角构造了一个非常丰富的百花园。读她的东西,特别像古代欧洲的版画,非常细腻,但是意象非常绵密,构造了非常神秘气息的世界,斑斓、丰富、神秘,带着生长的痛感。另外她有探索性,不光只是停留在女性的角度,这也是一个作家该有的灵敏。

她在试图去描述或者是去探索人与世界、人和人、人与自己之间秘密的关系。其实每个人都有秘密,所有的小说,不管是现实的还是先锋的、体验式的,她都在尝试去打开一个秘密。她尝试去探索生命中可能被忽视、成长精神中的一种痛苦。她关注到了,描述得非常自然和清晰。这是我非常直接的阅读感受,我也相信郭爽会有非常大的写作前景,也期待她有更好的作品,期待所有广东的青年作家有更好的作品。

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评论家陈晓明:

这么一部厚重的作品《春潮》,是一部好作品。写的是20多年前改革开放初期涌动的历史的萌芽,但是这些历史的冲突,和当时真正的一种冲突是公有制和私有制的矛盾,是生产联包制的矛盾,以及下岗创业的这些矛盾,在这里面隐隐约约有一些体现。作品把生活写得很美好,可以说写了一个爱情故事。这使我想起了早年《我们村里的年轻人》讲阶级斗争,那是一个大的背景。

在这种历史冲突的日常生活中来建构这种小说,是有它的难度的,但是作者处理得很漂亮。无矛盾对立的人物关系,颠覆了现实主义小说的矛盾对立,像《白鹿原》白鹿两家的对立,过去家族小说都是两个家族的对立,如果说没有正和反,没有对和错,没有争议,那么大的冲突背景,就是大的历史争议,以及过去我们把它上升为两条路线和阶级的一种对立。但《春潮》中谈不上那种对立,他们只是人情世故小利益的算计的对立,这些矛盾可能都能够澄清。

还有就是无观念性虚构的本真性。莫华杰他的本真性来自于本身生活的自主性,我们的头脑不属于我们自己,我们其实是属于这个世界,属于那些世界给予我们的一种馈赠和承受。莫华杰可能是从一种很朴素的态度出发。席勒曾经赞赏过这种朴素的诗和感伤的诗,所以你可能是属于席勒说的朴素诗的这么一种作品,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写,写出自己的特点。

中国报告文学学会常务副会长李炳银:

陈崇正的小说是有生活的,他面对生活、面对人生有思考,从这一点来讲,他比我所知道的有些小说家是有出息、路子正。我觉得一个小说家,把小说变成自我私我的东西了,尽写那些自己关心自己的生活了,那是没有出息。这点对一个作家来说很重要,作家不是反复向内,作家不是反复写自我那些情绪的东西,那些自我的宣泄。那些东西可以写,但是你不能没有社会关注,没有社会情怀。

我觉得陈崇正的作品有两种情况,一种像《遇见陆小雪》《春风斩》《你所不知道的东西》,你这些东西我们能够看到,能够理解。写人贩子对小孩的那种残忍,是对弱势、贫贱、孩子苦难生活的关注,也是对社会不好现象的批判。再一个《春风斩》里面写了叫沈宝二,他以前是个花花公子,玩女人,遭遇了不幸,染上什么东西,结果爱上这个女孩,而且还是认真的。但他后来为了生活,又爱上一个二奶,跟她好起来。但是这个女孩一直坚守自己的人生,最后醒悟过来,虽然很艰难,作为一个大夫,坚强地生活着,很感人,虽然容貌不被人接受,但是我有我的人生。但是我对你写的《黑镜分身术》,带有科幻性的东西,我就觉得接受起来比较难,为什么?虽然你也是想从另外一个角度,从荒诞的角度,从复杂的角度来看待生活,看待乡村的变化,看待乡村的东西,但是我觉得这些生活在你的笔下,不是你在研究生活,不是你在理解生活,而是你把生活变成了为你写作服务。

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副会长、评论家贺绍俊:

蔡东写得并不是很多,基本上是中短篇小说,我觉得她是不轻易消耗她的文学灵感和智慧,我很欣赏这一点。当然这个又是很两难的处境,因为今天这样一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好像一个作家必须要首先凭数量才能在这个文坛站住脚一样,所以对于蔡东来说她能不能坚守自己的文学追求,也是个挑战。另外她的中短篇有一个特点,她不是把讲故事放在首位,而是对人性和精神世界更加感兴趣,所以她可能写得少也是这个原因,她不会说我得到一个故事就把这个故事讲出来,这是她的风格,我也非常欣赏这种风格,这就确立了蔡东小说风格的独特性,当然肯定她以后还会要写长篇,在写长篇过程中间如何把自己的艺术追求发挥到极致,这个我觉得是一个挑战,我也很期待能够看到蔡东迎接这样的挑战,我觉得她的艺术追求不满足于讲故事,不讲表层故事,更多是进入人性和人的精神世界,去探寻这种内心的变化。

另外一点她其实又是一个非常理性的作家,尤其在女作家中间是非常难得的,往往女作家更多是以感性取胜。她有很深沉的思考,所以我把她的小说看成是一种理性的审美,她写小说理性很强,但是又绝对不会变成席勒,并不是说因为要做席勒而牺牲了莎士比亚,为什么是这样?因为她很注重在生活中发现文学的意象,这种文学的意象其实就包含着她的一种理性的思考,在这方面她做得非常充分,也是她的特长。所以她的小说是有非常强的阐释性的,她通过一系列的文学意象去传达她的一种理性的思考,而不是靠观念去表达她对世界的看法,这种文学意象其实是充满着阐释性,另外一点她又有一种不确定性,不同的读者会从中读到不同的东西,这恰好是她小说的长处,而且也是她小说最有价值的地方。(整理:何小流  图:蔡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