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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拉 | 在历史的缝隙中寻找安慰
更新时间:2021-04-07 作者:马拉来源:中篇小说选刊(微信公众号)
大约由于年岁的原因,近些年历史读得越来越多,并非历史故事,严肃的史学著作。这些书颇有些不好读,却多有见识。我说的“见识”,而非“知识”。知识自然也是有的,那不过是深埋于地下的基石,见识则是修养的综合。相比见识,知识易得多了,我们缺的恰好就是见识。读史让人谦虚,也让人起沮丧之心,时有荒谬感,觉得天地不过一场大梦。梦醒时,大地白茫茫一片真干净。《沈先生字复观》有梦幻感,做得却结实。
有朋友读过后问我,你是不是读了些史料,尤其是地方志之类的?海盗的故事可是真的?非常遗憾,我没读过铁城地方志,这里也没有海盗出没。伶仃洋是真的,它就在那里,千古恒在。写这个小说,有外在的动因。我在南方已经生活了快二十年,终于从心理上接受了它。在这片土地上,我不再觉得我是个异乡人,而是其中的一部分。在我的小说中,不再抗拒南方风物,而是主动将它纳入笔端。恰到好处的距离感让我能够理智地审视南方,我对它有爱,但不盲目,更不会陷入地方优越感的俗套之中。在这个小说的开头,我写到了“引力波”,它被观测到。事关宇宙,人类不可能不兴奋。宇宙和人心,常常被并列提及。从物理单位上讲,宇宙极大,人心极小,它们何以被并列?佩索阿更是写到“我的心略大于整个宇宙”。是不是人类太狂妄了,我想不是。这是理想,理想有着移动的尺度。沈先生有着传统的观念和美德,苏三炮何尝不是?我对这两个人有着同样的爱和怜悯。我很喜欢小说中虚构的《惶碌之兵》这个故事,我甚至认为这个具有象征性的故事,撑起了整个小说的德性。这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小说,正如我人到中年,面色柔和如佛陀。
有时候我想,如果让天体物理学家和老先生见面,那会是怎样的场景,他们该如何对话?想必是荒诞的,任何穿越的聚会定是笑场与惊愕的混杂。然而,隔离开时空之后,我们发现,我们和古人对话如此容易,在心灵上没有陌生感。科学有着清晰的发展链条,它不再需要论证。人心却必须从空白处独自生长,没有任何依恃,每一次考验都可能带来不可预期的偏航。我试图理解人,比如沈先生,比如远藤静子。我可以确信的是我一定深刻地误解了他们,我所写的,并非他们所想。这是小说,它比历史具有更强的精神真实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