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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怡颖|谁家旅人爱山茶

更新时间:2021-04-06 作者:聂怡颖来源:南方日报

广东人每年逃不过的梗就是“入冬失败”,但是今年似乎是例外。早早地在去年十二月,迎来两股强冷空气,一夜北风紧,广州街头,人人裹成了粽子,街头巷尾的火锅店也跟着生意火爆。

然而冷空气带来的狂欢并没有持续多久,过了元旦,气温节节升高。一不留神,木棉花开了,樱花也开了,开得比往年还要早一些。

广州的春天,来得很早。春光明媚,天色喜人,人在家里就呆不住,总是蠢蠢欲动想要往外跑。“家家饯岁赴春宴”,春节假期,茶楼、宵夜、饭市,都是很火爆的。吃饱喝足之后,就要上街溜达,三五好友,或单枪匹马,漫无目的兴之所至地转悠——个人很怀疑是为了消食。广东人戏称曰“行大运”,越“行”越有运。当然,今年提倡大家就地过年不要乱跑,所以反倒更令人想起那些年行过的运。

前年三月,我兴之所至,“行运”行到了长沙去,不为别的,高铁方便,买票即走。高铁一穿过韶关,温度嗖嗖下降,麻溜利索翻出厚羽绒服穿上,从长沙南站下来,绝望发现春天离此地甚远,气温还停留在寒冬。羽绒不济事,又来一杯暖暖的热饮奶茶,加一大块奶油补充热量,才算活了过来。

长沙有奶茶,有山茶花。金庸写大理的山茶花,写得全球出名,然而我见过最出色的山茶花,是在长沙。马路边、公园门口、商场拐角、橘子洲头、天心阁前……长沙的山茶花似乎无处不在,冷不丁一转角,就是灿烂的一树茶花等着。这些山茶花都长得很好,株形挺拔傲气,叶子墨绿肥厚,花型标准美艳。山茶花的美很厚重,重瓣、单瓣、深红、雪白,开得异常庄重,绝无半分轻佻。

在第一师范学院旧址里,同样地也种了很多山茶花。第一师范里走出来的名人多若繁星,自不必一一细数,沿着石阶拾级而上,走到主建筑群后的半山观景平台上,是一代大儒张拭的全身塑像。雕像右手紧握书卷,左手轻按剑柄,昂首挺胸,眼神坚毅,俯览着古城长沙。书剑在手,能文能武,这两样物事很能说明湖南人的特质了。哪怕书生,也能够游泳过湘江,上岸就挥斥方遒。曾有人开玩笑说,湖南省地形就呈现马蹄状的,这片水土养育着一群能打之人,手无缚鸡之力云云,在这片土地上是不存在的。

山茶花品种繁多,除了出名的“十八学士”——花朵重重叠叠,多达十八层,因而得名。我还曾见过国外引进的一种茶花品种“明天”,花如碗大,呈玫红色,盛放之时极美。我初次邂逅“明天”,它们种在北岭山脚一个寥落的园林场中,开得寂寞又华丽。相比之下,第一师范的茶花何其有幸!

因着这满城茶花,又感觉长沙的春天不那么远。哪怕老城窄巷内的人家还燃着烤火盆子,解放路的法国梧桐叶子还没发芽,嗦一口香辣浓厚的米粉,浑身暖洋洋的,甚至脑门冒汗。这城市的鲜活就进了旅人的心里。

当长沙春暖花开的时候,广东也许已经入夏,也许还没有。南岭隔绝了南下的冷空气,但从没能隔绝两省距离。湖南和广东就像唇齿相依的兄弟,从前或现在,很多湖南朋友来广东发展,如今两地经济差距渐渐拉近,长沙成了新晋网红城市,反成为广东朋友出游的最佳选择之一。

离开之前,看着不断倒退的风景,看着湘江,我趴在车窗上默念:为了一杯好喝的奶茶,或为了一树茶花,走这么一趟,一言蔽之四个字:人间值得。

人生在世,眼望前方,活在当下。而明天,明天会更好。

就像那后来最终移植到了新建的儿童公园里去的“明天”茶花,那些怒放的明天,都是由无数个今天组成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