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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万明 | 山重水复疑无路 柳暗花明又一村

——重读谢栋宇的《大山重重》有感

更新时间:2020-11-18 作者:何万明来源:广东作家网

欣闻谢栋宇先生的长篇小说《大山重重》被评为粤港澳大湾区(惠州)改革开放40周年最具影响力长篇小说,可喜可贺!该书于2008年底出版,当时我在惠州日报社文化生活部做编辑,谢栋宇先生曾送了一本给我学习。因工作繁忙,我记得当时粗读了一遍,但即便如此,我对这本书印象还是挺深刻的,感觉该书叙事的方式方法比较独特,且内容蕴含深意,发人深省、令人深思。日前,谢栋宇先生叫我帮忙写篇评论,我顿感压力山大。我既不是知名作家,也不是专业评论员,早年加入市作协也是兴之所至,其实名不副实,因此唯恐不能充分理解该书的精髓,导致词不达意,挂一漏万。但转而又想到一块宝玉应该不会因为鉴赏者的无知而减色,聪明的读者也不会因为评论家的肤浅而被误导,于是我决定放下包袱,轻装上阵。在重新研读了谢栋宇先生的这本力作后,我还真悟出了一些新意,可谓温故而知新。

俗话说“开卷有益”,《大山重重》通过描述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一群以任飞、林晓生、史朝霞、章继红等为代表的知识青年响应国家号召,从城市下乡到高峰林场松树坪队的生活情景,从一个侧面为读者描述了自上世纪六十年代后期开始,到七十年代末知青集体大返城长达十年之久的全国千千万万知青的生存状态。我晚生了几年,出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加上我本身就是农民,所以没有资格参加上山下乡运动,因此对知青群体缺乏感性认识。但我后来也接触了不少知青文学,比如《年轮》《中国知青部落》《血色浪漫》《北风那个吹》《今夜有暴风雪》等等,对当年那场轰轰烈烈的上山下乡运动和知青部落还是有所了解。据史料记载,至1978年底,也就是上山下乡运动进入第十个年头,全国下乡和支边的知青绝对人数高达两千万,涉及千万个家庭,可以说除了某些当权派和特殊人物,几乎所有的城市家庭都有孩子参加上山下乡运动,这在人类历史上是非常罕见的。

谢栋宇先生也曾经是一名知青,他以自己的亲身经历为蓝本,运用文学的创作手法,以生动细腻的笔触,饱含深情地详细叙述了知青的日常工作生活情况,比如铲火线、炼山、开荒、砍柴、植树、救火、抢救木材等等原始劳动,以及知青们从最初的热血沸腾、豪情万丈,逐渐转变为苦闷、彷徨、迷茫、挣扎、抗争、绝望,到最后迎来曙光的心理演变过程。从一粒沙子可看出一个世界,谢栋宇先生笔下的这个知青点比较小,总共才三十多人,有名有姓的也就是十多个,与云南、新疆、内蒙古、黑龙江等动辄成百上千人的知青点比起来确实不起眼,但全国的知青生活都大同小异,无非是用原始的劳动工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有些活甚至连当地农民都不愿意干。谢栋宇先生在书中不厌其烦地向广大读者详细叙述了铲火线、炼山、间伐等林场活计,让人大开眼界,连我这个农民的儿子都获益匪浅。

据我所知,谢栋宇先生并不是专业作家,所以本书的故事情节比较简单,跌宕起伏、离奇古怪的桥段不多,惟其如此,本书的故事内容才较为真实可信。不过,小说毕竟不是报告文学,它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允许有合理的想象虚构,否则,如果只是一成不变地记录生活原貌,恐怕会显得枯燥乏味,难以引人入胜。因此,本书也有一些扣人心弦的故事情节,比如大荒队队长赵林带着民工曾明去打猎,不料遇到老虎,两人连滚带爬地跑回队部,总算有惊无险;松树坪队队长管山松人面兽心,以为掌握着知青的生杀大权就可以为所欲为,把女知青视为囊中之物、砧板上的肉,可以随意欺骗玩弄,他在企图强暴史朝霞时,遇到对方强烈反抗,后在抱头鼠窜时被自己的步枪走火击中要害身亡;还有就是知青们在波涛汹涌的洪水中奋不顾身抢救木材的悲壮场面,这次事件直接导致了知青余清丽被溺亡。谢栋宇先生借男主人公任飞之口谴责和拷问了这次事故,“洪水是无罪的,有罪的是人,难道人的生命没有木材宝贵吗?非要在没有安全保障的情况下去抢救木材吗?”在今天看来,余清丽的死亡确实让人扼腕叹息,因为这样的事故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谢栋宇先生有一颗佛心,更有一副菩萨心肠,他坚信因果报应,本书中,好人和坏人最终都找到了各自的归宿。美丽善良的史朝霞在抢救木材时被洪水卷走,幸而她及时抱住一根杉木随波漂流,后被一位老尼姑救起,在水云庵一边调养身体,一边学习佛经。经过这番劫难,她大彻大悟,悄然离开林场跟随父母回到地震后的老家唐山生活,后来考取了中山大学。小说男主人公任飞在经历了两次高考失败和当兵受挫后,也通过高考被省公安专科学校录取。他们两人是同学,青梅竹马,互相爱慕,在林场更是患难与共、情根深种,恢复高考后又相约报考广州的高校而且均得偿所愿,相信他们有情人终会成为眷属。而以玩弄女知青为乐的管山松和机关武装部副部长季新岷都没有好下场,前者在企图强暴史朝霞时因步枪走火饮弹身亡,正如他的名字一样,永远管理大山和松树去了。靠“打砸抢”起家的季新岷在打倒“四人帮”后就被清理出队伍,关在牢房里等待审判。谢栋宇先生这样叙述故事非常符合中国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良好愿望和性情。

该书还有一个显著特点是谢栋宇先生把男主人公任飞塑造成了一个文武双全,又充满侠义精神的高大上人物。他饱读诗书,诸子百家、唐诗宋词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而且出口成章,有思想、有头脑,多次机智地挫败了季新岷陷害他的企图。他虽然身在林场,但为日后走出深山时刻准备着,比如坚持抽空看书写作,密切关注国家政策变化等。机会是给有心人准备的,果然,在恢复高考以后,他如愿以偿考上了大学。在他的身上,读者可以看到作者的影子,甚至是作者的化身,这种现象在很多文学作品中普遍存在。

该书在环境描写和细节描写方面也有独到之处。任飞刚到松树坪才放下行李就对其旖旎风光赞不绝口,“只见远山深处呈深蓝色,重峦叠嶂,高低有致,白云像飘带似的向东缓缓飘动……”,谢栋宇先生由近到远、从东到西非常细致地描写了松树坪的景致。初来乍到,任飞对松树坪充满了好奇,加上满腔热血、激情澎湃,心情大好,所谓境由心生。在此后的几天里,他像风水先生一样,整天在端详松树坪的山势走向和白云出岫,“东边的山岭好像横卧着一条长龙,龙头直奔山涧饮水,龙尾藏在遥远的东北群山中。”在艰苦的铲火线作业的间隙,他依然好整以暇地欣赏山色美景,“太阳的金光洒满了千山万壑,一条七色彩虹出现在西边的蓝天,彩虹下的群山高低起伏如大海巨浪……”,任飞苦中作乐、从容淡定的心境,值得我们学习。时下的文学作品鲜见大量的环境描写,因为很考验作者的文字功底。

柏拉图说:“谁会讲故事,谁就拥有世界。”文学创作,就是一个写故事和讲故事的过程,用感性的方式表达理性。讲故事要掌握技巧。故事能否打动人?取决于故事是否有真情实感,是否让人信服。细节决定成败,一个故事要有真情实感,要“有血有肉”,细节就是故事的“血肉”,所谓于细微处见真情,真情实感就是通过饱满的“血肉”体现出来的。优秀的作家要学会讲故事,谢栋宇先生在书中运用大量的细节描写来刻画知青生活的艰辛,“史朝霞用前脚掌插入刚锄的土坎站着,艰难地打穴,更难站稳的地方,她就用膝盖半跪着挥锄打穴。……她一分神,身体往后仰,眼看要摔倒在陡坡往下滚,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急中生智,猛用锄头锄入较硬的地表,然后握紧锄柄,身体往坡面贴近、站住。”“滂沱大雨随着风势斜洒着,千万条筷子粗的银白色雨线落在河里……大清河现在奔腾跳跃着土黄色的波浪,张牙舞爪……人们相隔两米左右站成了一道血肉之躯的长城……捞木队伍的血肉长城缓慢向北移动。”还有救火时惊心动魄的细节描写等等,让读者铭心刻骨。

谢栋宇先生曾经是知青,我们知道,他们大多数人在该读书的时候却经常参加各种生产劳动和运动,根本没有多少时间认认真真坐在教室里上课,中学毕业后又上山下乡,更加不可能有很多机会学习文化知识。因此,谢栋宇先生能有如此高的文学造诣,据说是因为他从小学三四年级就开始阅读长篇小说和唐诗宋词等,甚至在各种运动时期也见缝插针钻进县图书馆如饥似渴地汲取文学知识,这些积累为他日后从事文学创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他对文学如此痴迷,着实令人钦佩。

如果说国家是大海,那么个人就是汪洋中的一条船。当国家处于风雨飘摇的时候,个人的前途命运也不可能一帆风顺。谢栋宇先生将该书起名为《大山重重》,寓意深远,既有知青们冲出重重大山围困的期盼和欲望,更有我们国家亟需突破各种桎梏的迫切要求和磅礴动力。事实证明,个人的前途命运是和时局紧密相连的,上山下乡运动十年期间,全国各地的知青也曾经作过不少尝试和努力,但他们命运的彻底转变,也是在打倒了祸国殃民的“四人帮”之后才真正实现的。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以史为镜,可以知兴衰。谢栋宇先生用了两年多的时间呕心沥血创作出这本力作,不可谓不辛劳。相信他创作的初衷绝不仅仅是为了凭吊逝去的青春岁月,他是在用包括自己在内的千千万万个知青的血泪史警示后人,民心向背是国家方针政策取向的关键。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打倒“四人帮”以后,尤其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胜利召开后不久,我们国家随即实施了改革开放政策,宣告了一个旧时代的结束,一个新时代的开启。40年来,我们国家取得了举世瞩目的辉煌成就和惊天动地的奇迹,彻底摆脱了过去贫穷落后的面貌,一跃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如今,国家繁荣富强,人民安居乐业。得民心者才能得天下,历史已经并且仍将继续证明,只有顺应民意,紧跟时代发展潮流,一切为广大人民群众谋福利的政策措施才能行稳致远。我想,这应该就是谢栋宇先生撰写该书的出发点,也是我重读该书后感悟出来的深切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