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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报 | 唐徳亮:方舱医院的“女诗人”

更新时间:2020-04-03 作者:唐徳亮来源:文艺报

按理说,方舱医院是个毫无诗意的地方:相对封闭的环境,一排排戴口罩的病人,防护服、口罩、吊针、呻吟,弥漫的药水味……

可是,武汉东西湖客厅方舱医院,却出了一个“女诗人”。

“女诗人”名叫黄华英,广东清远市中医院护士长、清远援鄂医疗队队员,她从未在报刊发表过诗歌,不是任何一级作协会员,也非诗社、诗歌协会会员。

但在方舱,她写了好多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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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护士黄华英

她写队长向大夫:“你的胸怀/我想你是辽阔无垠的大海/宁静而深邃/胸怀被敲开/一个新冠病毒,就让你澎湃/我想你是连绵不绝的草原/宽容背后隐藏着爱和力量/武汉人民的咳嗽声,就让你锁眉/我想你是宽广无边的苍穹/正直的脊梁和宽广的胸怀/亿万人民的期待,就让你毅然担当/……”向大夫是清远援鄂医疗队队长,他在方舱医院指挥若定,关爱病人与医务人员,废寝忘食,令队员们感动。

3月5日,黄华英在抗疫战场度过了刻骨铭心的生日。她赋诗《特别的生日》,写给自己,期待 “灿烂的笑容不被口罩阻挡”。

三八妇女节,她用诗与方舱里的女神们共度节日:“看哪,在武汉这个美丽的城市/我们的身体虽被隔离/可医疗队群里的红包雨/却让女神们深受鼓励/感恩/这普通平淡的日子/被赋予了爱的深意//生活需要仪式感/鲜花,还有巧克力/在女神们的节日里/庆祝这场胜利的抗疫/愿你我的余生里/均不负时间的馈赠/悄悄的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祝女神节快乐。”

当然,她没忘记自己的职责,更没忘记援鄂抗疫的重任。初进方舱,看到那么多病人躺在病床,抽泣、恐惧、悲伤、忧虑……她被震撼,被刺痛。

她全身心投入拯救生命的战斗。

“1378这个病人情绪比较低落,关注一下。”

“护长,1378病人不肯测血氧饱和度,你去看看吧。”

“护长,1378病人……”

这天黄华英上班,刚进方舱,就接到交班护士的一串叮咛。

1378是一支“小花朵”。

“小花朵”,是黄华英给东西湖方舱医院里一个四岁半的女孩子取的名字,她的妈妈也入院了,住在她旁边。

“小花朵”是一个活泼又非常乖巧的孩子,她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她与妈妈床与床之间的一米距离。

黄华英走向她,蹲下来爱抚地问:“你可以叫我一声吗?”

“阿姨好。”听到“小花朵”脆脆的声音,黄华英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她都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心里的感受。她坐在女孩的身边,跟她一起看她手中的手机。“小花朵”这里翻翻那里看看,一会要称那个襁褓中的小宝宝为叔叔,一会又给黄华英看她用来识字的小程序,当看到有趣的画面,“咯咯”的笑声荡漾在方舱,眼眉弯弯的,很是好看。

“小花朵”告诉黄华英:“我爸爸也住院了,在妈妈上班的医院。”说话间,“小花朵”的妈妈从外面回来。至此,黄华英才知道,“小花朵”的妈妈也是一名护士,她们全家都被感染了,最先被感染的爷爷奶奶在酒店隔离,爸爸在妈妈上班的医院,而没有任何症状的“小花朵”和妈妈住进了东西湖方舱医院。

黄华英的心情忽然沉重得像挂了一块石头。

“我本来也申请了上前线的……”“小花朵”的妈妈哽咽着说,“我们都没有症状,我跟医生说了,不测血氧,不给你们增加负担。”“看到你们那么远都来了,而我,只能躺在这里等待……”

黄华英终于明白“小花朵”的妈妈为什么情绪低落。她好想给她一个拥抱,好想握握她的手,可是防护服隔在她们中间。她只能握了握拳,给她们一个微笑:“我们一起加油哦,春天已经到了。”

不久,“小花朵”唱起了欢乐的歌,母女俩都出院了。

深夜,狂风暴雨猛烈地击打着方舱……

忽然,一个女患者号啕大哭。

原来她的男人,家里惟一的经济支撑,今天下午也被确诊了。恐慌写在她的脸上,她一边砸着身边的东西,一边无助地哭泣。

黄华英走到女患者身边,安静地看着她,10多分钟后,她累了,黄华英拉起她的手,让她坐在床沿。

“现在的分离是为了能更好地在一起,目前的困难是未来更美好的奠基……”

“暂时的物质贫乏不可怕,可怕的是心理贫困。物质贫乏加上万念俱灰,会摧毁一个人的身体。自信自强,虽然暂时贫穷一点,但好日子也会很快到来的……”黄华英像个老人般絮絮叨叨,苦口婆心地规劝。

“妹子,你来多少天了?”女病人突然开口问道。

“阿姨,我也不记得了。我只知道,这里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就来了。”

黄华英并没有伸出手指头,掰手算来了多少天。她要做的,惟有用汗水浇灌明日的花期。

女患者的脸色渐渐舒展柔和,绞着的十指缓缓张开。

“时间的颜色是琥珀色的光,武汉是那被透明的光包裹着的花朵,在与新冠病毒厮杀的沙场中,仍散发着浓郁芬芳。” 黄华英写下她的感受。

按理说,方舱里的饮食真的没有什么值得一说。但,所有感人的故事,不都发生在平凡的生活中吗?

“1330是个91岁的婆婆,牙口不好,我今天早餐的粥不舍得喝,给她带进来了。”

“阿姨,您这几天血糖有点高,苹果就不给您了,我给您带来了纯牛奶。”

“1157是个年轻小伙,一份饭不够,多给他一份。”

“阿姨,您的诉求我们知道了,我们会去协调,尽量满足大家的需求。”

“今天的饭可真丰盛啊,饭菜、苹果、牛奶还有橙子。”

“……”

这样的交接班对话,这样的护患对话,每天都能听到。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方舱里的黄华英和众多的白衣战士们,用爱心诠释着这句话的真谛。战疫魔,需要坚强的信念,也需要真心真爱。

她也思念丈夫与儿子,有空也与儿子手机视频。她给儿子写了首《好想看到真正的妈妈》:“亲爱的儿子/当你一遍遍地呼喊着/好想看到真正的妈妈时/一个个与你年龄相仿的影子/被放在妈妈的心尖里/那是无数个孩子的故事/都想拥有的美好结局”。

随着最后一位病人转出,武汉客厅方舱医院“清零”休舱。喜讯传来,黄华英无法抑制激动,马上写了一首《美丽的休止符》:

“在春天的阳光底下/那道门/被缓缓地关闭/清脆悦耳的“吱呀”声/是人间最动听的音律/三十个日日夜夜的坚守/七百二十个小时的奋斗/四万多分钟的厮杀/从痛苦的呻吟/到舒心的叹息/从无助的凄惶/到微笑着离去/我们医患/默默生死相依/……武汉的雪停了雨住了/武汉的阳光明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