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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省小小说学会“抗疫小小说选”之七(综合辑)

更新时间:2020-03-02 来源: 广东省小小说学会

编者按: 

“以笔为援,抗击疫情”,为响应省作协号召,2月13日,广东省小小说学会第一辑“抗疫小小说”,通过公众号与广大读者见面,立即引燃微信群,刷爆朋友圈。不但受到广大读者热烈欢迎,也引起省作协领导高度重视,之后每两天在各市选出一辑,持续推出,以飨读者,以鼓斗志。现推出第七辑:综合辑。 

综合辑目录

贺妙忠:复工记(惠州)

林永炼:不出门的人(深圳)

黄  平:不速之客(外一篇)(韶关)

陈  艳:父   亲 (韶关)

庞 巧 :爱你们 (湛江)

梁  棉:曾大爷捐款(肇庆)

余 青:天使在人间 (梅州)

 

复工记 (惠州)

□贺妙忠

晨曦,阿奔一个人从庚子年的春寒料峭中走过,往日人流涌动的巷子,此刻安静得能听到每一片落叶的声音。

看着鹅黄色的细叶榕,阿奔情不自禁摘下口罩,他想感受一下南城春天的气息。正在这时候,一位戴着口罩路过的小女孩看了看阿奔,微笑着指了指他的嘴巴。阿奔一阵尴尬,又连忙戴上了口罩.

想着沉寂已久的工地,阿奔回到家中,拿起长长的复工审批表,鼓足勇气又出了门。他打算由易到难,逐个落实。

审批表第一格是工地属地镇街审批意见,工地所属街道办就在阿奔家里斜对面,平时他和街道办程主任关系很好,这个应该是最容易通过的。

阿奔来到程主任的办公室,走廊上都挤满了来办理复工审批的人。见阿奔站在那里,程主任避开人群,走了过来。

“非常时期,握手就免了!”程主任说着,径直拿起阿奔手中的复工审批表:“你这个要先去区级行业主管部门盖章,他们盖章了,我这边才能盖!”

“这个工地你是了解的,是区里的重点工程。你这边能不能把章先盖了,免得我来回麻烦您!”阿奔说道。

程主任无奈地说道:“我也想省事,但是工作流程不允许,我们是好朋友,你也不想看我犯错误吧。”

阿奔只得去找主管部门南城区住建局。城建股廖股长拿起阿奔的复工审批表,平时日一向热情的他脸色有些沉重:“这个我们审批不了,你要先到区疫情防控指挥部去审批,那边通过了我们才能通过,你也知道,现在防疫情是一切工作的重中之重……”

对廖股长,阿奔心中是十分尊敬的,两人关系也很融洽,他的话也在理。“那我回头再打扰您!”阿奔说着,拿起审批表,转身要出去。

“说什么打扰,服务企业,建设新城是我们的工作!随时欢迎您!”廖股长的话里透着真诚。

趁着下班之前,阿奔总算赶到了疫情防控指挥部,看着一身疲惫的指挥长,阿奔怯生生地递上了复工审批表。指挥长看了看,拿起笔写了起来,阿奔心中不禁一阵窃喜。

写完之后阿奔一看,顿时傻眼了:“先做好疫情防控预案和应急预案,到卫生健康部门和应急管理部门审批,然后做好生态环境预案到环境部门审批,这些都通过了,再去属地镇街和主管部门审批,然后……”

看完了这些,阿奔心里凉了大半截。几天下来,复工材料准备了一堆,但是长长的复工审批表上还缺了几颗印章,阿奔心急如焚。

带着一肚子焦虑,阿奔找到了公司的顾问,区政协委员南城大学薛教授。薛教授看着那一排红色的印章,听着阿奔的倾诉,仿佛来了灵感。

他铺开桌上的画纸,他沉思了片刻,欣然命笔,画了一扇大门,门前一排挂了八把红色的大锁,这些锁紧紧地锁在一起,而门却被推开一条大大的缝隙……

阿奔第一次看到这个题材的画,心里满是疑惑,薛教授笑着说道:“王区长是我的学生,南城大学美术系的高材生!他一直喜欢我的画,但我从来没送过给他,反正你这个复工审批里面有需要他盖章的地方,把我这画和审批表一起给他!”

“这……不合适吧!”阿奔有些迟疑。

薛教授微微一笑,说道:“放心,我的画从不卖买,也不送人,没有雅贿他的意思和价值。其中深意,王区长自会明白!”

阿奔带齐了资料,见了王区长,将薛教授的画和复工审批表递给了他。只见王区长对着画沉思了良久,然后看了看长长的审批表和复工资料,默默地签了字盖了章!

走出区长办公室,阿奔喜出望外,又数了数审批表上的印章,整整八个。第二天天朗气清,阿奔的工地终于复工了!

怀着感激,阿奔带着一瓶好酒,再次来到了薛教授的工作室。寒暄过后,阿奔看见薛教授的画案上摆着一副新画的作品,上面画着一道雅致的门,门上挂着一把古老的鱼形锁,门关得严丝合缝。

而画的落款,正是王区长。

没过几日,区里出台了简化复工审批程序,很多工地和企业开始了营业,沉寂的南城,又开始恢复了生机。

 

不出门的人(深圳)

□林永炼

没想到,在抗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疫情战斗中,我们平民百姓,也可作出贡献。贡献就是不要出门。

不要出门就是最大的贡献,我不知道这话最早是谁说的,但知道他的传达者,我们小区的老陈。

自从发生疫情后,只要打开微信,铺天盖地都是相关的信息,我微信群不多,只关注我们小区业主群,每天,微信特别多,有业主委员会转官方的,有个人转发,有提醒大家的,老陈是微信发得最多的人,每天都要发好多次有关“不要出门”相关的微信。

如:只要还有一粒米,不往人多地方挤;只要还有一滴油,待在家里不露头;只要还有一根葱,不往菜市场里冲;只要还有一口气,待在家里守阵地。

又如:不要出门,呆在家里就是最大的贡献,不要出门!不要出门!!不要出门!!!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不要出门,对我来说,难做到,只能少出门或尽量不出门。我的老母亲近期外伤,需要两三天去医院检查或换药什么的。

老陈完全可以做到,他是物业管理处的,刚退休,除了吃饭,什么都可以不用干,所以他才天天说大话。

疫情越来越严峻,小区封闭,外人或快递员不能进入,管理处控制人员外出,外出买菜得到管理处领出入证,本来有几个门的,都封了,只有一个门能出入,进的人都要测量体温。为了接受业主的监督,要拍图片放在群里。

我看到这些图片中,一天内不同时间都有老陈,在接受管理处人员测体温,老陈每天都出门,好一个说“不要出门”的人,这不是在添乱吗,口是心非,没想到他是这种说一套做一套的人。

图片发多了,不但我,很多人都知道老陈是说一套做一套不做贡献还给添乱的人了,终于开始有人指名道姓说他了。

但我没有想到是这些内容。

梅花阁A3:我们两个老人不懂网上买菜,是邻居老陈帮我们去超市买的,在这里特别谢谢!

芙蓉阁12B:因腿受伤不能外出,老陈通过管理处知道后,负责给我买东西,真是好人一个。谢谢管理处也谢谢老陈。

桃花楼C5:我老伴去换药,是老陈帮忙抬下楼又约车送去的,真的好感动!

月季阁D7:我的快递都是老陈到管理处门口帮我拿的,太谢谢了!

……

除了感谢老陈的微信。还有:

桂花楼F6:老陈,辛苦了!

荷花村Y8: 老陈,一定要戴口罩,如果没有口罩就说。

老陈,回家要洗手。

老陈,加油!

老陈,是大好人,他叫大家不要出门,而自己经常出门,是为了我们不出门!好人一生平安!

老陈又发微信了:谢谢大家,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请尽管说。疫情还没有彻底控制,请大家不要出门!不要出门!!不要出门!!!

 

不速之客(外一篇)(韶关)

□黄平

表哥在疫情期间突然来串门。

表哥的到来确把我吓了一跳,现在非常时期,那有说来就来?

一定是丈夫在家里憋得发慌才把表哥邀请过来。

我问丈夫,丈夫说家里的冰箱坏了,表哥是电工,叫他过来修修。

“修什么修,要修也要等疫情过后再修!”

我埋怨丈夫不配合当下疫情严防工作。

表哥坐下聊了会,丈夫便叫我去买菜,说人家大老远跑来,好歹也得留他吃个午饭。

这不是给我们添乱么,我没答应丈夫。

结果,丈夫把家里剩余的几个鸡蛋打发了午餐。

见表哥半点没提及疫情,我倒为他担心。

有消息说表哥的村庄前天隔离了两例,村庄按理已封了,他怎么溜了出来?

我借机肚子不舒服,跑去区直辖防疫点,举报了表哥。

对不起,表哥!别怪我无情。

亲情也得隔离。


谎  言

疫情当前,妻一直待在家中。

待家也好,窝家也罢,问题是妻给了我一道焦点难题。

邻居李旺夫妻春节前去了武汉岳父家过年,这可是当务之急的大事呢。

妻说这事不能上报,上报了咱以后的邻居关系怎么和合呀。

我劝妻,不上报怎么行?这是隐情,知道不?

“不报就不报,你若要上报我跟你没完!你不会忘了李旺夫妇给过我们不少帮助?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

妻越说越气愤。

是报还是不报?我心里矛盾极了。

“老张,你那有没有武汉回来的亲友,单位有个通知,要填个表。”支书打电话询问。后又加了句:“老张,你可是老党员了,不能隐瞒实情啊。”支书似乎知道眉目。

“没……没……我……我哪有隐瞒啊,我这哪有武汉回来的亲友啊……”

妻子一直在耳边旁敲侧击。

放下电话,感觉责任重大,于是对妻说有上面领导找,须出去一会。

这次一定不能隐瞒实情,谁隐瞒,谁犯罪。

半路上,接到一个既熟悉而又陌生的电话。

“喂!老张吗?我是隔壁李旺!”

我一慌,以为他回来了。

“老张,听消息说家里的疫情扩散严重,为了不给你们添乱,这阵子我就不回去了,等疫情平息后再见啊!保重身体,老张!”

“好……好……!”

我居然说了一连串的“好”,此刻藏在心底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父   亲 (韶关)

□陈艳

寒夜里的街道,往常的热闹一夜间销声匿迹了。疫情来得让人猝不及防,国家启动了一级响应。整座城市,只有路灯醒着。

疫情席卷了全国后,网约司机老吴的单子少的可怜。为了房贷,为了二宝的奶粉,还有小脑萎缩的父亲,老吴连夜里做梦都想着搭客。今晚,终于接了一单,客人在城区的中心医院。

街道上冷冷清清,站在中心医院门口的女子特别显眼,带着口罩,裹着严严实实的头巾,正在打电话。看到老吴的车停下,女子拉开车门上了车,她的眼睛红红的,嗓音有点沙哑:“嗯,他不同意。师傅,麻烦政府大院小区。”老吴点点头,一脚油门出发了。

老吴的手机响了,是妻子,焦急的语气充斥在车厢内:“爸不见了。我才进去给二宝冲了杯牛奶,爸就不见了,你赶紧回来找找!”老吴的母亲去世的早,兄妹俩是父亲捡垃圾拉扯大的。父亲年纪大了,有时糊涂有时清醒,一犯糊涂就上街翻垃圾箱。平时老吴也不敢在老人面前说自己手头紧,有一次跟妻子聊天说漏了嘴,隔天父亲就到街上去捡塑料瓶。老吴又生气又心疼,只好吩咐妻子看紧老人,别叫他再出去了。那天夫妻聊到现在疫情防控,口罩脱销,满城药店商铺一个口罩也买不着,之前买的口罩也涨到10块一个了,老人又是易感人群,要再得个肺炎,老吴就得垮了。

“师傅,要不我再约个车吧,找老人要紧。”老吴看看观后镜中的女子,忙说:“没事,去政府大院小区经过我家。再说现在疫情防控很难约到车,天又冷。”女子没有再坚持,问:“你父亲得了阿尔茨海默病?”老吴说:“嗯,老年痴呆,就怕走丢。你是医生吧?才下班?”“嗯。我们医院感染科的医生在隔离区上了几天几夜了,人手紧缺,我申请到发热门诊轮值,刚下班。”女子似乎想要说什么,始终没说,把头转向车窗外。两人各怀心事,车里又安静下来。突然女子“咦”了一声,忙对老吴说:“诶,那边有个老人。”老吴定睛一看,偌大的街道空空荡荡,只有一个衣着单薄的老人在垃圾桶旁边站着,那不是父亲又是哪个?老吴赶紧靠路边停下车。

老吴对着老人喊:“爸,大冷天,您又出来干嘛呀这是?”老人没搭理他,自顾自地往垃圾箱里探头探脑,刚伸出手,被老吴一把抓住。父亲的手冻得又红又肿,另一只手里攥着的,不是口罩是什么?这可是定时炸弹。老吴一急,要去夺口罩。老人攥得紧紧的背到身后。老吴哄道:“爸,咱不缺钱了,这口罩咱扔了啊。”老人喃喃道:“捡口罩……捡口罩……”女子过来,从包里翻出几个新口罩,递到老人面前:“大爷,给您新的,旧的不值钱。”老人将攥得皱巴巴的口罩从背后伸出来,含糊不清的:“剪口罩……剪喽……不让它……再害人。”女子愣了,低头看老人的手,冻得红肿的手上,裂着细细的口子,渗出血丝的地方又凝成了血痂。女子赶紧抽出一个新口罩给老人戴上,又解下裹着的头巾给老人围在脖子上。解下头巾的一刻,女子青白的头皮暴露在寒冷的冬夜里。这边老吴赶紧拿走了父亲手上的旧口罩,转身扔进垃圾箱里,又用纸巾给父亲把手擦了好几遍。

老人盯着女子的光头发愣,女子摸了摸脑门,不好意思地对老吴说:“我写了支援武汉请战书,知道疫区危险,头发太长怕交叉感染,又把头都剃了,没想到领导也没同意。”老吴反应过来,安熨道:“留在这里一样抗击疫情,武汉疫区太危险了,全国50多个医疗队去支援呢,听说有好几个医护工作人员都倒下了。”“我爸,支援武汉去了,他上年纪了,”女子眼圈有点红,“因为我妈病着,领导说,不能让支援武汉的战士有后顾之忧。”老吴点点头:“你和你爸都是英雄。”老人喃喃道:“英雄……英雄……”女子捧起老人红肿皲裂的手:“大爷,您也是英雄。”

老吴搀着父亲:“爸,咱回家。咱们送英雄回家。”老人点点说:“回家……回家……”

 


爱你们(湛江)

□庞 巧

华芳芳一时进卧房一时出客厅,进进出出不知几多回了。如果用时间计算,从晚饭后开始,已两个多钟了。如果是在赶路,能走出几十里了。父母的话她当耳边风,已无话可说。

华芳芳脸上露出的烦躁已到了极限:这个该死的,五天了,不来个电话,微信也没有。男女吵架,男的都得“跪”的,难道要我华芳芳“跪“吗?年三十晚来个拜年微信是不算数的,那不是认错。就算是我错,先开口认错的是你不是我。现在男女谈恋爱都是这样!五天了,竟然不向我开口。你个该死的,真要分手啊。对,是我说的分手,但你是个笨蛋吗,没听出那是随口一说?分手分手,那个女孩子不挂在嘴上?这点考验都经不起,算什么男人!

华芳芳入了卧房。父亲对母亲说,都是你惯的,一身的臭毛病。母亲说,哦哦哦,怪我?问问自己,你管过她吗?父亲要接话,华芳芳又出来了,就闭了嘴。

母亲小心翼翼地说,芳芳,给他打个电话?

华芳芳看着母亲:什么?我给他打电话?都怪你,要我初五带他回来见你们,要不我们也不吵架。

母亲小声说,他要是真加班,可以谅解嘛,有什么可吵的呢。

华芳芳说,谁知道是真加班假加班?就算是真加班,跟别人换一下有什么呀。平时甜言蜜语的说爱我,到了关键时候就找借口,今晚他要是再不来电话,我真跟他分了。这世上缺什么也不缺男人!

父亲忍痛忍不住说,看你这副样子,还真不能缺他。

华芳芳盯着父亲,一眨不眨,气得小脸都涨大了。

华芳芳盯了父亲半晌才转身回卧房。

父亲的话点到华芳芳的痛处,的确,她是爱他的,之前她谈过三个男朋友,离开她都是不能容忍她的“作”,他能。他是一个心胸开阔、能包容人的人。这样的男人十个里挑不出一个,真的是百里挑一。今晚他不给我回音信真的分了吗?不不不,给他打电话?那我真“跪”他了哦。 

华芳芳的烦躁就是这么来的。“作”惯了,惯的。

华芳芳心想着要不要给他打电话,不觉间又到了客厅。父母盯着电视,看新冠状肺炎疫情情况报道。华芳芳挨着母亲坐下。疫情发生后,每晚正十点,她都看央视新闻,要不是出来碰上,真要错过了。

华芳芳很认真地看着。她像千千万万民众一样,心系疫情,被钟南山这样的“民族脊梁”感动,被奔赴武汉的白衣天使们感动,被许许多多的英雄们感动……有时看着看着,眼睛都湿了。

出现一个记者采访医生的镜头,医生一开口回答问题,华芳芳的心就狂跳起来:是他,是他!防护服令她看不清他的容貌,但就算带着严严实实的口罩,他的声音她也能听得出。

华芳芳眼泪哗啦啦的像雨一样下来,她站起来回到卧房。他是去了前线啊,他是怕她担心才不跟她说啊,这个该……呸呸,她呸了自己。

母亲对父亲说,芳芳好似哭着回房间呢,为的啥啊?

父亲说,管她哩,她就这么个性子。

华芳芳拿出手机,想打电话,怕打扰他,换发微信:你好吗?

立即收到他回信:我挺好的,刚刚换岗休息。你知道了是吧?

华芳芳回:我看见你了。

他回:呵呵,你不要怪我好吗,怕你担心。

华芳芳回:不怪你才怪呢,你敢不告诉我!

他回:呵呵,以后不敢了。你要好好的,好好的待在家里,等我回去。

华芳芳回:你也要好好的,你一定要回来,我等你。

他回:一定!

华芳芳回:我爱你。

华芳芳接着回:爱你们!

 

曾大爷捐款(肇庆)

□梁 棉

“同志,我要向疫区捐款!”传来铿锵有力的声音。一大早,慈善会来了一个老人,只见他步履蹒跚,他手捧一个绉巴巴的袋子,说是要为疫区捐款。

这个人就是我们幸福小区的曾大爷。现年八十有二的曾大爷,人们并不清楚他是不是“黄花闺男”,反正他是庙前旗杆——光棍一条。他在小区年龄最大,被誉为“幸福一宝”。他人老心不老,现在还继续干活挣钱,加上国家发放的老人补贴,他月薪也有几千块,算是过上小康生活了。他从事收购废品行当,保护环境,变废为宝。他每天总是“日出而去,日落而回”,风雨不改,乐此不疲,走遍大街小巷,收购破铜烂铁,旧报纸,矿泉水瓶等。有时虽然是收获不多,却是知足常乐。笑逐颜开,真的是叫化子玩画眉——穷开心。他是有点积蓄,却是省吃俭用,是十足的抠老头。看到他含辛茹苦的样子,人们动了怜悯之心,劝他说:“你膝下无儿无女,那么辛苦挣钱为了什么?医生说你有病血压高,万一到时脚一伸,怕是人在天堂,钱在银行。”

他却是付之一笑道:“老有所乐,老有所为,既可以锻炼身体,又自食其力。我是收入不高血压高,工作成绩不突出腰椎间盘突出啊!”这老头有点时尚,有点幽黙呢!他平时是粗茶淡饭,寒寒酸酸的打发日子,但他象吃了发笑药,整天笑口吟吟的令人捉摸不透,连朝夕相处的邻居也道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兴致来了,曾大爷喜欢喝点酒,一杯木薯酒、一碟花生米,又来个对酒当歌。喝着这些混浊发黄的低档酒也倒象喝琼浆玉液,真是个怪老头……

“曾大爷,何必这样寒碜?有钱不用到时作废!”人们逗着他说。

“有钱就大手大脚了?”曾老头瞪着大眼反问:“天晴要备落雨柴,这叫未雨绸缪!”

“哈,哈……!”大家忍俊不住笑了起来,真的是老古董,长着花岗岩脑袋。令人哭笑不得,膝下无儿无女的孤独老头,留下钱为了什么?人死了,阴间地府有用么?

  你看他,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衫己有十多年“历史”,怪不得人们笑他:“你这身传家宝再穿下去,那时说不定就是价值连城的历史文物哩!”他却惋惜地摸着衣裳说:“穿那么好干啥?没穿没破就可以继续穿。”人们不禁伸出了舌头,他寒碜程度不亚于巴尔扎克笔下的葛朗台老头。

“空房冷冰冰,山伯孤零零……”曾大爷唱得凄凄切切的,高兴时喜欢哼几句粤曲,他确实与山伯是同病相伶。一曲《山伯临终》毕,免不了有凄切之感。有人就坡下驴问他:“曾大爷,你年青时娶过老婆吗?”

“当然娶过,还挺漂亮,象西施一样,才二十一天哪,她就……”他脸色沉了下来。

二十一天还未度完蜜月呢,这“棒打鸳鸯散”是怎么回事?他说起来有点传奇色彩——“十九岁那年,在媒婆撮合下,我结婚了,洞房那晚,我才知道她叫翠英,她长得真俏!这肌肤又白又嫩,象刚出榨的豆腐……可好景不长呐,她跟同村一个小白脸私奔了,是一个有财有势的大户人家,这个贱胚子为的是金钱哪!她的灵魂给金钱的魔鬼吞噬贻尽了……”这陈年芝麻、旧谷子的往事他是第一次披露。

在万家团圆,喜迎佳节的时候,突如其来的病魔出现在武汉,病疫魔爪伸向全国……

曾大爷在每天都喜欢收看新闻,关心国家大事,他看到同胞被猖狂病魔摧残,很多人病倒了,有的不幸去世了,而且有的是一线的医务人员,他悲痛万分,老泪纵横。今天,他毅然到慈善会捐款去,尽自已的一份绵薄之力!

人们从他的挎包里取出了善款,有百元,一元,两角……

他拿到了收据。捐款共三万伍仟壹佰叁拾陆元捌角。此刻,他充满皱纹的脸,荡漾着春风,因为春天到来,就快会春暖花开。这时他唱起国歌: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天使在人间 (梅州)

□余 青

今天,没有太阳。昨晚的春雨噼里啪啦下了一个晚上,可是老天仍然低沉着脸。楼下偶尔传来一阵阵的鸟叫声,他探身往窗外看去,一棵掉光了叶子的苦楝树上,两只小鸟在欢乐地蹦跶着。

他回身,打开电视机,不论哪一个频道,都是在播放“共同战疫”的新闻。主持人神色严肃地在播报着不断攀升的数字,他的目光,紧盯着那些穿着防护服的医护人员,在护目罩和口罩的遮挡下,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只有防护服背后,有一个个鲜活的名字。

陈秀红走进客厅,看到儿子林轩又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看新闻,以为儿子是担心远在前线的父亲,“儿啊,这些新闻别看太多了。我听说,如果一个人老是沉浸在这样的新闻里,自己的心理也会……也会,比较难过,影响自己的生活。”

“妈。你怎么没有去参加支援湖北的医疗队?”林轩手里紧紧地攥着遥控器,没有回头。客厅有一点大,儿子的声音甚至有点冷冷的回声。

“我……”陈秀红想了一下,才委婉地说:“妈都一把年纪,我怕去了会添乱。”

“不,妈。”林轩转动手里的轮椅,回过身盯着她:“妈,你是怕我没人照顾吧?”林轩的父母,一个是呼吸科的专家,一个是急救中心的护士长,而且作为党员干部,打从他记事起,他们家的新年,从来都是不齐的。出生在医生世家的林轩,也早就习以为常。而且,他也早早立志,以后也当一名医生。可是,五年前的一次车祸,让他所有的梦想都失去了意义。

“妈,其实你应该跟爸一起去的。”感受到了空气中的静默,林轩笑了笑,“毕竟爸比我更需要你。我有什么关系呢,对我来说,这个春节并没有任何的不同。我都在家宅了几年了。但爸爸不一样,他老了,而且,你不拦着他,我怕他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儿子。你别这么说……”听到儿子的话,陈秀红鼻子一酸,眼泪没忍住就掉了下来。知母莫若子,儿子说得没错。单位报名的时候,自己确实因为儿子犹豫了。风华正茂的儿子遭受了车祸,是一家三口的痛。家里一直很少提起这个事,现在被儿子这样提起来,她就忍不住。

林轩转动着轮椅来到母亲面前,给了她一个拥抱,“妈,对不起。我拖你后腿了。”陈秀红把头靠在儿子的肩膀上,默默地把眼泪擦去,“儿子,你也知道妈妈担心你,那你为什么就不能考虑考虑女朋友的事呢。以后有了媳妇照顾你,妈妈自然就放心了。”

林轩听到“女朋友”三个字,忍不住笑了,“妈,你当现在是封建农奴时代啊,谁家的女儿愿嫁过来就照顾一个残疾人啊!她也得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被我拖累着。”

这两年,陈秀红一直说给她介绍女朋友,找人介绍的都是教师,公务员之类的,就是希望女孩子能够多一点时间可以照顾他。林轩曾经打趣问她,怎么不介绍一个你们科室的护士啊?多会照顾人啊!陈秀红当即就跳起来,“那怎么可以,医院护士那么忙,尤其是我们急救科,怎能照顾好你啊?”“妈,你就是看不起你儿子是个残疾人。爸当初娶你的时候可没有嫌弃你是忙碌的护士。”林轩其实也并不是非要娶什么护士,他只是不喜欢被人当成残疾人来照顾。

说起“女朋友”这个话题,陈秀红又有了什么新主意,林轩连忙挡住她,“妈,你知道的,我还有事要忙,我先回房了。”

回到房间,林轩才拿出手机,微信上那个女孩子已经2天没有回他信息了。这个女孩子,就是母亲科室的一个护士。他出车祸的时候两人就认识了。一开始的时候,林轩是想着可以跟她多了解一下护理知识,毕竟以后的生活,更多的还是要靠自己。慢慢的,他是真的被这个女孩子吸引了。

她只是一名那么普通的90后,可是,她却比他想得要不普通,她参加了各种志愿者活动,送医下乡,救治留守老人;她关爱流浪动物,甚至偶尔还要客串当一名兽医;她热爱生活,美食,运动,音乐,总是笑着去爱这个世界。最重要的是,她从不以异样的目光去审视他这个“残疾人”,两个人偶尔出门或者参加活动,除非必要,她也总是不动声色的帮忙。这一次的支援湖北医疗队,她也是医院里第一个报名的。

报名后,她跟林轩说,“我报名了,连着你的那份一起去。哪怕你留在家里,我相信你也会让自己参与到抗疫中来的。”

她是懂他的。如果他还是一名医生,他肯定也会报名的。现在不能上前线,他也很积极地配合社区工作人员剪辑防疫宣传视频,制作卡通绘本,帮助更多普通老百姓理解疫情防控。

“叮……”她的信息终于来了。

他点开微信视频,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那个小小的女孩子防护服都还没有脱,她站在病区门口,用手里的口罩不断地扇风。她脸上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发丝流下,口罩压在脸上的痕迹像一条小沟,虽然有些狼狈,但她笑得很开心,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昨晚抢救的病人成功了,很多同事们的尿不湿都撑不住了……看到他不说话,她才停下来,“我这样是不是很丑?”她轻轻地蹙眉,眼里的血丝更加明显。

就在这一刻,林轩的眼眶湿润了,“不,你很美,像一个天使。”

“嘻嘻……”女孩在电话那头笑,水灵灵的眼睛笑起来像一道弯弯的月儿,“所有人都在夸白衣天使,但我还是希望以后都不用天使。”

“嗯,我等你回家!”林轩别开脸,不想让女孩看到他的眼泪。

这世上,原来真的有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