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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
广东省小小说学会“抗疫小小说选”之六(东莞专辑)
更新时间:2020-02-28 来源:广东省小小说学会
编者按:
“以笔为援,抗击疫情”,为响应省作协号召,2月13日,广东省小小说学会第一辑“抗疫小小说”,通过公众号与广大读者见面,立即引燃微信群,刷爆朋友圈。不但受到广大读者热烈欢迎,也引起省作协领导高度重视,之后每两天在各市选出一辑,持续推出,以飨读者,以鼓斗志。现推出第六辑:东莞专辑。
东莞专辑目录
刘 帆:春天的故事
秦兴江:一双红鞋子
叶瑞芬:应 聘
冬 雪:鹊桥路8号
刘庆华:良心
曾巨桃:猎人林盛
王成丽:春天里的约定
春天的故事
刘帆
许年生设想了各种各样的过年方式,但绝没有想到鼠年春节是宅家不能出门。
他没回老家,就是接了父亲的电话。
本来,猪年腊月十三,年生就接到他父亲的电话,说山上的水库已经修好了,自来水早就通到山下各个村子,年生的父亲说水已经接入户,房子也装修一新,就等你回来过个热闹年了。
之后,隔几天一个电话,老人家心急呢。
手头的工作没有完,年生也回不去,于是就一再往后推。年生呢,就一再心里愧疚,觉得对不住父亲,这工作工资也不是很高,回去一趟却不容易。
在挨近年关的时候,年生才告诉父亲腊月二十九回去。
既然要回去,少不得需要买这买那。腊月二十八这天终于买齐了礼物,回去一趟,还来得及。
晚上早早就睡了,几百公里的车程,怎么样也得睡足,路上可不能疲劳驾驶。远山近水的村庄,年生知道,那里才是根。
因为要回去了,电视自然没有看,手机网络呢,因为答应儿子少看手机,因此也没留意多看看。腊月二十九上午,父亲突然打来电话,劈头就问:“到哪里了?”
年生正开着车,马上要进入高速入口了,路上车多,看到是父亲的电话,年生还是马上接了:“前面就到收费站,准备上高速了,莫急,傍晚6点左右就到家了。”
“没上高速啊,那更好!马上掉头回去。”
“掉头回去?啥意思啊?你不是盼着我早点回去吗?”
“你掉头回家,是为你好。你没看新闻吗?刚刚发布的消息,按照疫情防控指挥部的通告,武汉全市城市公交、地铁、轮渡、长途客运暂停运营,机场、火车站离汉通道暂时关闭。你赶快掉头回家吧!”
“这……”年生以为听错了,继续问,“我们家离武汉远着呢!”
“你听我话,掉头回家,我何尝不希望你回家啊!但是,这个不是小事,我也大把年纪了,凭直觉,出大事了,千万别回来,预防感染。”
父亲是个老党员,年纪大了,敏感性还那么高,经常看电视,有些新闻,年生知道得比父亲还晚。村里面的人都说父亲是个时事通,很多消息都是他传达的。
回不去了,年生和媳妇就回家做饭睡觉,电视上播着新型冠状病毒防控阻击的消息。晚上,因为白天午觉睡多了,年生起初始终睡不觉,后来就想起母亲小时候教的方法,数星星,数着数着,就想到父亲讲的一个故事。
父亲说,我们这个地方,前朝发生了瘟疫,祖上太爷爷那年在外从军,也是年关的时候,很想回家,于是就向驻军告假,起初战事一直没有停歇,也告不到假。及至有假了,已经是年关了。太爷爷走到弥箩铺的时候,天色已晚,就寻了一间叫胡记的伙铺落脚。越是快到家门口,心情越是急迫。那年月,兵荒马乱的,又担心抢劫,更加不敢随便入睡。但是睡眠来了,也由不得你,就在僵持的时候,突然,太爷爷突然接到自己父亲的传话说这里发生瘟疫,千万不要回来。第二天,太爷爷不放心,就向店家打听附近有没有出现什么大的瘟疫?店老板把太爷爷左右打量了一番,说离这里三十里远近,有个村子发生瘟疫,我这里有告示,不信,你可以看。太爷爷一瞅,大吃一惊,幸亏父亲托梦救我。
这个弥箩铺,在一处要道上,在两州连接处,往来客商很多。太爷爷多年没有回家,对这一块自然很陌生。
于是,太爷爷就在这家胡记伙铺连住了三日。及至三日,太爷爷心烦,就到镇上走走,不曾想回伙铺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原来住的伙铺。倒是在近山脚的一棵树下发现了自己的包袱。太爷爷不得已返回军营。
太爷爷半年后才返回,父子相见,不禁说起住伙铺的事,都觉得蹊跷,太祖说那日瘟疫前,有人托梦说以麻油涂鼻孔中,防传染,外出以纸捻探鼻深入,直到令嚏之方为佳,照做后,果然躲过一劫。
父子俩感觉这是仙人指路,太祖马上让太爷爷速返回弥箩铺,买下那个放包袱的地方。太爷爷于是移居此地,一家从此平安。
但是太爷爷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太祖临终叮嘱,太爷爷才恍然大悟。
原来,太祖有年打猎,捉到一只受伤的狐狸,狐狸当时流泪,似乎是哀求希望放生,太祖觉得可怜,就亲自送到林子边,直到狐狸消失为止。“胡大哥”肯定是来报恩的,就在弥箩铺专门等候太爷爷。太祖还说他之所以活下来,也是奇怪,就是冥冥中有位自称胡大哥的人告知一个方子辟疫,一家人才得以保全。从太祖开始,家族人再也不打猎。
这里有一个后话,就是第二天许年生打电话回去问候父亲,父亲说我正想打电话给你,新型冠状病毒肺炎会人传人,你知道超严重吧?昨天党员干部一整天开会布置,我忙得很,也没给你打个电话,你知道弥箩铺这里是交通要道,要严防严控传染,你千万莫回来。
许年生怔了一下,回复父亲说,知道了。
一双红鞋子
□秦兴江
发现对门放了一双红色高跟鞋,是在小区实行封闭管理的第五天,也就是正月初六。
那天中午,王神山实在是憋急了,就想敞开门看一眼,这一看不大紧,吓得他连忙缩回了身子。“大过年的,你见鬼了吗?”老婆打着饱嗝说他。因为睡懒觉起得晚,全家人刚刚吃完说不出是早餐还是午餐的饭,被他这怪里怪气的神情一吓,顿时饱意全消。
“你说怪不怪呀?陈浩他老婆不是去支援武汉了吗?门口怎么放了一双红色高跟鞋呢!”
“这有啥奇怪的,你就不让人家来亲戚吗?”
“你有点常识行不?小区都封了,哪里来的亲戚?”王神山一脸不屑,“难不成陈浩趁他老婆不在,金屋藏娇了?”
老婆拿眼狠狠地剜了他一下,骂他一句神经。老婆有爱好打麻将的习惯,本来想趁着过年,好好和邻居们玩一玩,可小区封闭之后,没有人敢出门,她正生着闷气呢。
王神山也是。年前刚听到武汉封城的消息时,就已经把他过新年的高兴劲一下子打入冰点。怎么会这么严重呢!凭着他多年的人生经验和聪明头脑,他知道今年这个年已大事不好。
“这次病毒很严重,咱们千万不可大意!不信等着看,我们这里也马上要封了!”王神山一本正经地对家人说。
果不其然,第2天,县城到处挂起标语,响起喇叭。政府规定所有人,没有重要事情,不要出门,不要出门!
“千万不要出门啊。”他嘱咐完了父母,嘱咐小孩,之后看着老婆,“还有你!把你那个麻将戒掉,在家安安稳稳待着。”
老婆是在家呆着了,可是一家人生着闷气就像互不认识。这是过的什么年啊!现在对门的陈浩,竟然瞒着他老婆做出这种事情,这个猜测一下子把王神山家里的闷气冲跑了。两个人像一对老侦探,在那里叽叽喳喳猜测着。
到了下午,王神山又放开门看了一眼,结果那双红色的高跟鞋还在那里。
第2天吃完早饭。王神山忍不住又开门看了一眼,那双红色的高跟鞋还在那里。
第3天,他还是没能忍住,又偷偷放开门看了一眼。那双红色的高跟鞋,依旧在那里。
后来他还特别留意到,那双红色高跟鞋,白天在门旁,晚上就不见了。
“陈浩这小子搞什么鬼,难道他真的趁老婆不在……也不对呀,听说他们报社记者大年初二就去上班了,天天要去一线采访那些白衣天使和病毒作战的消息呢!”
可是这门口放着一双红色高跟鞋,到底是谁的呢?如果是客人的,不可能天天来呀。如果是陈浩这小子有了情人的话,这小子太不是东西了!老婆去支援前线,他竟然……王神山呸了一声。
说起对门的陈浩一家,王神山和他们并不是很熟。搬到这个新建小区两年了,但两家真正碰到一起的时候实在很少。虽打过几次照面,相互也没有太多的话题。只是间接的了解到,陈浩在市报社当记者,他老婆在市医院,当医生,没有孩子。武汉封城的第2天,听说他老婆连夜报名去支援武汉了……
一连几天过去了,夫妻俩却没猜出半点门道。有时候透过小孔,使劲往外面看,可既听不见对面屋里任何动静,也看不见有人进出的身影。
“你不是有陈浩的微信吗?看他朋友圈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王神山一拍大脑袋,立马打开手机去搜寻。结果陈浩的朋友圈只展示三天,且只有一条内容,共12个字:武汉加油!中国加油!老婆加油!
但是他门口那双红色高跟鞋,到底怎么回事呢?
王神山心里总是有个影子,痒得难受。
又过两天。这天早上,王神山不再睡懒觉,专门起得很早。接近7:30的时候,他竖起的耳朵听到了一丝轻微的动静,马上趿拉着拖鞋,跑去打开了房门。这时候,他正好看见陈浩手里提着那双红色的高跟鞋。
“早啊兄弟,你这是?”王神山盯着陈浩手里的那双红色高跟鞋,就好像民警抓住了小偷一样,终于人赃俱获。
“哦,我去上班呢!”
陈浩一边答应着,一边把那双高跟鞋放到门旁,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弟妹不是去支援大武汉了吗,你把鞋子放门口干嘛?”
“没干嘛,没干嘛。”
陈浩整理一下口罩,匆匆地走了,把王神山一个人晾在那里。
到了晚上12点,王神山睡不着,突然在朋友圈看到陈浩刚发出一条消息:“老婆,正月初六是你的生日,我偷偷买给你的生日礼物是你喜欢的红色高跟鞋,可是你没来得及看到就去支援大武汉了。我现在每天早上都把那双红鞋子放到门口,希望你回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看到它。现在我每天晚上下班回来的时候,第一眼也能看到它。看到它,我就像看到你,就好像你每天还在家一样!期盼你早日凯旋归来!”
原来如此!王神山看完陈浩的朋友圈,来不及和老婆说,先立马点了一个赞。在转过身的时候,他的眼角闪耀着晶莹的泪光。
应 聘
□叶瑞芬
儿子今晚回来吃饭,你去买一条鲅鱼回来哈。交代完丈夫老王,她连忙匆匆结束手头的工作,赶回家里找出香菇泡上。
平时难得一见的儿子现在天天回家吃饭,她既欢喜又忧虑。欢喜的是儿子出外求学、工作这么多年,一家人终于可以齐齐整整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多么令人欣慰。忧虑的是眼下瘟疫流行,进进出出终归是件令人担忧的事情。
饭桌上,面对平时极为喜欢吃的鲅鱼饺子,儿子小王却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停下了筷子。怎么啦?她担忧地问。儿子不说话。
是不是公司工作不好做了?这个形势,各行各业都难啊。
别乱猜,儿子瓮声瓮气地怼道。
唉,刚出茅庐的孩子!看着儿子离桌而去关上房门的背影,她无奈地叹气。
正洗着碗筷,老王忽然神秘兮兮地迈进厨房跟她说,我知道你儿子愁什么了。
当真?她眼睛一亮,比公司接到一桩生意还要高兴。
原来是儿子接手的物业公司出了状况,两个原本负责饭堂的厨娘,一个因为疫情被困在了湖北。一个因为自家儿媳妇即将临盆不敢贸然外出,所以饭堂告急了。老王说。
这才多大点事啊?随便招两个人不就解决了么?她回道。
难就难在现在招人不好招,一来复工期延长了,人员回流慢;二来人们都不敢上医院体检了,怕染病。老王说。
那也是,她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夜无眠的小王一踏进办公室,负责人事的主管就来跟他报喜了。
“招到人啦,经理,一大早就有人来应聘了,还是两个人,都是本地人,没有外出接触史,并且他们都有医院开出的近期体检证明。”
有这么好的事?迈进饭堂,小王傻眼了,只见那两个戴着厨师帽子的身影多么熟悉,虽然被口罩包得严严实实,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们来。
鹊桥路8号
□冬雪
健兵赶到指定地点,时间正好。
昨日下半夜至今,绵绵的春雨就下个不停,还夹杂着隆隆的雷声。健兵鞋子湿了,裤腿也湿了,脚底有点冷。但是,这一切都不打紧,他心里的冰凉远胜于此。
他和小兰之间只有一份供房协议。既然分道扬镳,协议也该解除了。
电话里,小兰的语气不容置疑:
“来不来是你的事,反正我八点半在那里等你。签好字,我们就分开。”
46天没见面了,小兰脾气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直接,那么干脆,甚至有些专横。这很像她的父亲。
那天,健兵和小兰商量举行婚礼的事。一听要在市最高级酒店办婚礼,健兵就反对:
“办什么酒席嘛,还请28桌?哦,干嘛不请30桌呢?我总比你大两岁嘛。”
“好,不就30万吗?又不要你出钱。”
“不是钱的问题。主要是……我觉得我们还是简单一点,搞个旅行结婚吧。”
“你呀,就是看不起我爸。我提醒你,他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你想想,他一个房地产老板,女儿出嫁,总要风风光光吧?钱的事小,面子事大!”
“这些都是借口。反正,这件事还得再考虑考虑。”
“没谁求你!我爸也说了,2月2号办证,情人节举办婚礼。否则的话,后果自负!”
小兰撂下一句狠话。
健兵左思右想,还是没能找到解决的办法。过了两个星期,迫不得已给小兰打电话:
“我看婚礼的事还是缓一缓吧?你看请柬也没发,我这段时间忙死了。”
“对,你是忙!忙得连写个请柬的时间都没有,行了吧?”
“你还是不相信!我手头这个工程收尾的事,真是焦头烂额……”
“我不管你。既然干得那么累,为什么不来我爸公司呢?哼,什么人各有志,你这人,我算是看透了。你呀,就这点出息。还是我爸说得对,分了的好。”
结婚的念头就这么掐灭了。恋爱5年了,结婚的主意打了3次,每一次都这么不经意间黄了。
以前也有几次争吵,每一次他都哄她,她又能回心转意。但这一次,健兵感觉,小兰明显不一样了。
要不,妥协吧?不管未来的老丈人说什么,统统答应算了。那样的话,不仅爱情瓜熟蒂落,事业上也能顺风顺水。
坐享其成,少奋斗二三十年,这不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么?
时间一天天过去,健兵说什么也下不了决心。非但如此,他还总想寻找机会挽回渐渐失落的爱情。
春节前,健兵接到紧急任务,必须在7天之内抢建200个床位,用来收治全市的新冠肺炎患者。
健兵发了一条微信给她:
“忙完了,我再找你。”
“不必了。你忙你的,我忙我的。大家各不相干。”
小兰的语气依然不冷不热。
一滴雨水打在脖领,健兵一个激灵,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面前。眼镜、口罩、风衣,把她遮得严严实实。
果然是小兰。健兵心里有些不安,试探着问:
“小兰,就一个供楼协议,非得今天签名?”
小兰不答话,摘下眼镜,露出一双秋水般的眼睛,朝大门口指了指。
健兵定睛一看,牌子上写着“婚姻登记处”。
“我真是!我还以为你要我签名,解除供楼协议呢!”
“傻瓜!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忘了?”
“情人节嘛!那你怎么还说,我签了字,我们就分开呢?”
“那是规定呀!我从老家回来,都居家隔离20多天了。今天是第一次出门,要不是看在你对我爸还有点良心的份上,我才不跟你登记呢。”
“爸怎么啦?我都没见他。”
“没见他就对了!爸爸跟人吃了一顿饭,没想也发烧了,就在你建的那家医院治疗。前天出了院,第一件事就是捐了30万。还说是给我们的结婚礼物……”
“这样最好!爸这个人,其实蛮不错的。他就是恨铁不成钢。”
“何止啊!他还嫌你蠢,不懂人情世故呢!”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那还不赶紧?要不然,下个星期,这个婚姻登记处就要合并到办事大厅去了。”
从登记处出来,健兵和小兰在大门口留了一张影。照片里,身后的门牌号很清晰:
“鹊桥路8号”。
良心
□刘庆华
忙完活,打开手机看微信,在邻镇一商场打工的侄儿给我留言:“叔,我跟同学合伙做点事情,还差些本钱,麻烦您借2000块钱给我吧。”
现在是新冠肺炎防控时期,侄儿不好好上班,跟同学做什么事呢?于是,我点开微信视频。他接听了,里面却黑朦朦的。
“喂!俊伢。”我叫出侄儿的乳名,“你那里怎么黑咕隆咚?”
“叔,我有点感冒,在睡觉。”侄儿声音沙哑,说完便按断了。
听侄儿说感冒了,我有些担心,又用微信联系他,可他怎么也不接听。我只得联系跟他一起上班的三弟,得到的消息让我膛目结舌。
原来,昨天俊伢在上班途中,遇到一个戴口罩的男子说他的手机没电了,他孩子在商场走失,要借用俊伢的手机打个电话。从学校走入社会不久的俊伢头脑单纯,内心充满了同情,不假思索地把手机借给了对方。口罩男拨了几次电话没拨通,便对俊伢说:“这里信号不好,麻烦你跟我一起去商场门口打吧。”
俊伢信以为真地跟着口罩男,走着走着,头脑开始恍惚,然后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的微信和银行卡密码等都告诉了对方。当俊伢清醒过来时,口罩男已不知去向,俊伢这才知道自己被蒙骗了。但俊伢并未报警,因为他的手机既破旧又卡机,早想换新的了,而且银行卡里毫无分文,微信里也只剩几十元零花钱了。加上这个时期警察防控疫情非常忙,他不想为了这么一点损失再去给警察添忙了,所以他没把这事告诉任何人。
我和三弟立即报警,并替侄儿封了银行卡。警方叮嘱我,继续与不法分子微信联系,不要打草惊蛇。
接下来,我用微信转给了“侄儿”2000元,并关心他赶紧去买感冒药,不要让人误以为他染了新冠肺炎,又特意交待他跟同学出去一定要戴口罩。我还说,如果他再缺钱,跟叔说就行了。果不其然,第二天,“侄儿”又问我借3000元钱,我二话没说地转给了他。就这样,“侄儿”变本加厉地天天问我借钱,直到他开口数目超过一万元时,我说微信转款有限,干脆去银行柜员机取钱等他来拿现金,他给我回复了一个“OK”的表情。
按照约定的时间和地点,我戴着口罩在柜员机门口等待。半个小时过去了,“侄儿”还没来拿钱。当我装作要离开时,侧面门口走来一个戴口罩的男子,他递给我一张新冠肺炎防控宣传单。
我接过宣传单,隐隐闻到一股香味。接着,我头脑开始恍惚,然后朦朦胧胧看到几名戴口罩的人冲过来抓走了口罩男,我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们走。
当我头脑清醒时,发现已到了派出所。审讯室坐着戴手铐的口罩男,据他交待,那天他对俊伢作案后,拿走手机悄悄潜进一条巷子,没想到身后跟来了两个戴口罩的人。他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于是从身上掏出迷药,准备同对方拼个鱼死网破。未料,对方从身上掏出证件,在他眼前晃了晃。见是便衣警察,他只得乖乖就擒。
一名便衣大声对他说:“我们跟踪你很久了,你的行为已构成严重违法!把手机交出来!”
他犹豫了一下,交出了自己的手机。
“把你刚才骗来的手机也交出来!”便衣鼓起眼睛说。
他只得老实听从。
“跟我们走!”便衣顺手一挥,带着他朝路边的一辆黑色小车走去。抵近小车时,他看到这辆车没有喷“警察”标志,顿生疑心。走在前面的便衣拉开车门,跟在身后的便衣一把将他推了进去。刚坐下,便衣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小刀顶住他的后背,他吓得不敢动了。
小车停靠在郊外一栋偏僻的出租房旁,两名便衣把他押进了四楼的一个大房间。这里有十多号人,他不知对方把他抓来干什么。但他已明白,这伙人同他一样不是好人。
接下来,他被关进一个小房间进行培训。然后,听从他们的安排和指使,首先对自己的亲戚朋友行骗,接着从骗来的手机上搜索微信朋友行骗。
这是一个组织严密、分工明确、管理有序,已形成涉嫌多种诈骗链条的犯罪团伙。大多数成员都是他们以“便衣警察”实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方式,猎获的社会闲散行骗人员,通过“系统化”的培训后,诈骗手段更加专业化、多元化。
负责审讯的警察眼角对口罩男说:“现在国难当头,全民抗疫,你们竟兴风作浪,到底有没有良心?是不是中国人?!”
口罩男听了,流出了悔悟的泪水。派出所决定让他带路前去围捕诈骗团伙,口罩男说:“你们把警力用到防控疫情上吧,如果你们相信我,就让我一个人去解决。”派出所相信了他。
下午,在口罩男的带领下,诈骗团伙成员全部投案自首。
猎人林盛
□曾巨桃
我要20斤野猪肉。
我要两只野兔。
我要一只野鸡,如果有穿山甲,一定给我留着。
自立冬以来,猎人林盛就不断接到预定野味的电话。靠山吃山,自幼生长在深山老林的林盛如今又红又火。
林盛记得年幼时,一家人饿得两眼发黑双腿发软的时,爷爷就会把藏好的猎枪端出来,让爸爸带上叉子陪他去后山转转,或是带回一只野兔,或是带回一只野鸡,一家人就度过了难关。
挨饿的日子时时有,林盛问爸爸,为什么爷爷不天天打猎,这样就不用挨饿了呀!
爸爸摸了摸他的头说,爷爷说过打猎的“三不三非”:不杀幼仔及其母、不杀有孕野物、不设陷阱;非饥荒难挨不得打猎、非为钱财去打猎、非为它们糟蹋庄稼去打猎。你可记住了?
林盛似懂非懂,转眼淘气的他就跑出去玩了。上山掏鸟窝,下河摸鱼虾是他最大的爱好,爷爷沒少敲他脑袋训斥他不该糟蹋鸟蛋。
爷爷走了,猎枪交给了林盛爸,林盛爸几乎没山上打过猎,林盛央求爸爸带他打猎过过瘾,他爸只是摇头,说不符合祖训,林盛失望中充满无奈。
林盛离开家乡时,山上光秃秃的,不但藏不了野猪而且野兔也没地儿藏,就连水里的鱼虾泥鳅黄鳝也快绝迹了,林盛爸时常长叹短圩,那些野物是逃跑了,还是绝种了?可谁关心这些,人们被打工吸引,被发财吸引纷纷南下打工。山废田荒,几年后山上又长得密不透风了,林盛带着好奇心去山上走了走,他看到了斑鸠,发现了野兔,这令他无比兴奋,仿若这一切都是为他而生。林盛爸自是知道山上有野物又回来了,他就像有老朋友回家了那般有说不出的欣喜,这样的山才有生命,才有活力。他仍把猎 枪管得严严实实,他不想让任何人去打扰它们的平静。
林盛与他爸完全相反,日夜都被山上的野物魂牵梦绕,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志趣相投的朋友,俩人带着汽 枪在山上转悠,几天下来,赚了一千多元。
林盛洋洋得意找他爸说,我生在老猎户家,有打猎的天赋,你看赚钱了,发财了。
林盛爸二话不说,抓起凳子就摔过去。
林盛说,现在谁不是大鱼大肉吃腻了,吃点野味调节嘛,难道城里人都错了?
林盛父亲说,别人对错我管不着,我只知道我们和山上的野物井水不犯河水,和平共处。
林盛说,野猪拱红薯,野鸡偷稻谷,野兔吃青菜,还说井水不犯河水,你就不配生在老猎户家。
林盛爸说,我乐意它们吃,你难道忘了关键时刻是它们救了我们的命。我不打猎,就不配生在老猎户家,你滥杀无辜,就更不配。
林盛反问道,如果不打猎,那我们家为什么有猎枪?
林盛爸说,其实这不是猎枪,我就长话短说吧,你爷爷曾救过一个被鬼子追捕的革命同志,他把枪改装了留下来,并教会你爷爷使枪,让他当上了猎人,其实是悄悄杀鬼子,保护村子。
经过教育,林盛乖乖地收拾行囊外出工作。半年后,林盛收到父亲病危的通知,父亲告诉他已响应政府号召,把猎枪上交了,顿了顿又语重心长地交代他要记得祖训,不要上山打猎,要打也只能打敌人,否则会遭报应的。林盛点头示意记住了,父亲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农村的野菜野味在城市的需求越来越大,曾经和他一起打猎的朋友,已经开上了豪车住上了大房子,他三番五次地拉林盛共同经营"野味"事业,林盛想着对爸爸承诺而坚决拒绝了朋友。
林盛儿子正为城市的一套房子发愁,他得知父亲有野味赚钱门道于是说,有钱也不赚,守着祖训就能过好日子吗?再说你不打野味,就能保证别人不打吗?只是让别人吃独食罢了。
林盛最终还是山上打猎了,为了满足需求,枪,叉,陷阱他样样精通,他还是一个好领导,村子里有几个人都愿意跟他一起打猎,利益共享。
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江城封城了,马上停止一切野味供应。
林盛这才意识到“网上所说吃野味染病毒"的传闻是真的,一直以来,人类把动物关进笼子,今年春节,动物成功的把十几亿人关进笼子,这难道就是父亲说的报应啊?!
林盛砸碎了所有捕猎用具,他长跪在地,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只要野生动物这次放过人类,保证从自己开始子子孙孙不再打野味,不再吃野味。
春天里的约定
□王成丽
秋天的傍晚,米兰独自漫步在波光粼粼的江边,望着沉下去半轮的血色夕阳,她拿出手机拍了一段视频并配上文字发朋友圈:人的生命不在于长短,在于是否痛快的活过。活得真实有趣,孤独又饱满。往后余生把自己交给远方,走过万水千山,看尽尘世涛浪,待到有一天将风景都看透,便是细水长流的日子。
“米兰,很喜欢你的文字,也很欣赏你的生活方式,我也很喜欢浪迹天涯,去寻找另一种生活。对了,祝你生日快乐!”原来是叫冷野的文友私信给我。其实加冷野微信有大半年了,我们并没有深聊过,只是他常常会默默的点赞我朋友圈的每一条信息。“谢谢你,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的?”米兰有些诧异。“这是个秘密,不告诉你,哈哈”看来他有点调皮,“对了,我很喜欢你的小说,尤其是那部长篇小说《叶落无痕》,道尽了世态炎凉,人世沧桑,结局有一种遗憾的美。你平时都看哪些作家哪些书?”米兰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惊喜,因为这部长篇小说出版发行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对于她这样一个非著名作家来说,对于销量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感谢您的支持!我平时喜欢看一些如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王小波《黄金时代》,托尔斯泰《安娜.卡列尼娜》,夏洛蒂.勃朗特《简爱》,太宰治《活着》,张爱玲的《半生缘》等等。”“想不到你喜欢的书,我都有,果然有缘遇到知音,特别喜欢你微信签名:一个人,一本书,一杯茶,与文字作伴,静听似水流年。”他发了一朵花的图片。米兰笑而不语。
从此,他每天早上都发一条信息:“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外加一朵花的图片。就这样发了整整几个月,没有间断过,米兰也常常去他的朋友圈留言。
“米兰,你不是很喜欢旅行吗?我准备这个春天3月12日约你一起去婺源看美景好吗?江岭归来不看花,闲品婺源绿。’’冷野向米兰发出邀请。米兰本来一直想去婺源,但一直没成行,爽快地说:“好哩,那我们就不见不散。”说完,米兰脸上火辣辣的,好像整个城市里都弥漫着爱情的味道。
米兰这几天莫名的心烦意乱,新闻,朋友圈全部是新型冠状肺炎疫情,武汉封城,铁路,公交,航运通通关闭,全国各地紧接着封村封路,口罩几乎一夜之间被抢光,成为救命物资。超市菜品也被扫荡一空。谣言加上疫情弥漫在所有中国人的心头,挥之不去,各种段子在民间流传。整个城市前所未有的,突然之间安静了下来。而最让米兰夜不能寐的事是冷野的朋友圈再也没有更新,发信息也没有回应,拨视频电话也未能接通。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从卧室走到大厅,又从大厅走到卧室。
“米兰,不好意思,前几天一直在重症监护室里,没有回复你信息。”米兰看到冷野的信息,激动不已,拨了视频聊天:“冷野,你怎么生病了,还是重症监护室?”“不是我,是我的病人,对了一直也没有和你说起我是一名传染科医生,不过你别担心,疫情虽然严峻,但我会好好的,你要保重自己,我先忙了。”听得出来,冷野的声音很疲惫。
之后的每一天,米兰都看新闻,看电视里有关疫情发展的报道,尤其是医护人员感染的数据。周六那天一醒来,发现电视在报道一则新闻,某医院医护人员冷野感染肺炎已牺牲。米兰眼前漆黑一片,晕倒过去。
3月12日那天,米兰独自踏上了去婺源的高铁,她要独自去赴那个约定。疫情刚刚结束,她还带着口罩,上来一个穿着牛仔裤和深蓝色毛衣外套的男人,戴着口罩坐在她旁边。她把手托着下巴,望着窗外盛开的朵朵桃花,默默无语。一想到冷野,她的心就疼得要命。
“小姐,您好!我忘带笔了,如果您有可否借我用一下?”右边那个男人转向她。声音如此熟悉,“你,你是冷,冷野。”米兰觉得是在做梦。她把口罩摘下,冷野也很吃惊,但很快便拥抱了米兰。“冷野,新闻里不是说你牺牲了吗?”米兰听着他的呼吸声,感受到了他的温度,确定不是在做梦。“那个医生和我同名同姓,不过我的确也被感染,隔离起来了,直到被治愈出院。当我出院后,发信息你没回,打电话显示欠费停机。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记得我们的约定,所以就来了。”米兰紧紧的抱住冷野,含着喜悦的泪水,一起轻唱《不见不散》:不必烦恼是你的想跑也跑不了,不必苦恼不是你的想得也得不到,这世界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就算我们有前生的约定,也还要用心去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