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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馥娜:文学追寻的是人的存在价值

更新时间:2020-01-10 来源:广东文坛

作家简介

林馥娜,中国作协会员、广东作协诗歌创作委员会委员、广东文学院签约作家。作品见于《世界文学》等国内外刊物、高考模拟试卷及央视科教频道,部分作品被译成英、俄、韩、蒙等语言。出版有《我带着辽阔的悲喜》《旷野淘馥》等诗歌、理论、散文集7部,主编诗集2部。曾获国际潮人文学奖、人民文学征文奖、广东省有为文学奖、广东省大沙田诗歌奖等。


自我之编织与无我之织物

□黄金明

我尝试以写作者或专业读者的身份,谈谈对林馥娜的诗歌看法。

一是林馥娜诗中的“自我与无我”。从林馥娜处理事物的书写姿态来看,其超越性别的意识很明显。林馥娜的诗歌,跟她本人形象有很大的疏离或反差。她的诗并非处处从女性的视角去写,就是中性或母性亦无法涵盖,有势大力沉的阳刚一面。这样,就使她一下子跟其他女诗人区别开了。纯粹的女性诗人或主要以女性生活为表达对象的女诗人,可能较集中地聚焦于女性本身及环绕其周遭的人与事去书写,比如说家庭、婚恋、饮食、时装、化妆品等等。但是,林馥娜的诗歌有时会索性摆脱日常经验去写作,有不少形而上或超验的东西。这使她在题材上有较大的开拓性,其诗歌空间也相当广阔。譬如,《当你老了》这样写:“而今,性别与身世已无关紧要”,也是其诗超越性别的一个佐证。

林馥娜诗中的“自我”,相当真实、饱满、丰富。她的写作姿态很谦卑,跟世间万物采取了一种和平共处的态度。林馥娜比较尊重万物内在的秩序及隐秘的声音,并能从中探索到诗歌或人世间的奥秘。我始终认为,诗歌是一种神秘,其声音虽然隐秘,却也并非不可捕捉或聆听。诗人要做的就是揭示这个秘密。而林馥娜是通过诗里面的“自我”去完成这一切的。这个“自我”,在她的诗中,经常是隐身的,或者像导演那样居于幕后,显得自然而有说服力。

就此而言,她诗里的这个“自我”,具有很大的开放性。而开放性也是创造性的一个重要途径,这使得她的诗因避免封闭而具有了多重阐释的可能。这种开放性,使她在写作中处理事情、事物及人性时,有一种如入无人之境的大开大合。可以说,她的写作从完成“自我”入手,逐步过渡到了一种“忘我”或“无我”的境界,显得比较厚重大气。

二是谈谈“身体与织物”。对于女性诗人来讲,至于身体的自我欣赏及书写,历来是司空见惯的。但是在林馥娜的笔下,她诗歌里面的“身体”,延续了其“自我”的丰富性,显得很有创造力及开放性。她的诗歌,经得起我们从不同的角度去谈论。她诗歌中的“身体”,充满了多种解读的可能性——我从这个角度谈论“身体”的开放性。有的女诗人,一写身体往往就关涉爱情或性爱,这样的写法失之简单,也未免无聊。但林馥娜诗歌里的“身体”,具有很强的象征性或形而上的意味,能将诗人对世界的观察与思考融入其中,不可简单地将其视之为女性的身体,它甚至具有一种“非人”性或“去人间”性。

譬如说《独自守在滩涂上的石雕》这首诗,里面写到了一个意象“石雕”,这不是真正的身体,只是对身体的模仿,但又不是普通的石头,至少具有了人类的表情乃至承载着人类的记忆与想象。这种被雕刻出来的“身体”,其实充满了人类的历史感和命运感。它虽然是石雕,但也记录了人间的悲欢乃至万物之间的联系。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个模拟性的“身体”具有了存在的合法性,并超越了我们通常理解的身体,它可以摆脱物质性的肉体而得以存在。这样的书写,在我看来是充满诗性的。《这里的人怀疾病如怀婴儿》,写到了桑塔格式的身体与疾病的隐喻。可以说,上一首诗,是石头经过雕刻,具有了人性或隐喻性的肉身;而这一首,却是身体因疾病而变得病态或被物化,病了的不仅仅是人或人性,也是理想、生活、社会乃至土地的染病及腐败。

再回来谈身体跟织物的关系。林馥娜在《织物》中写道:“我用诗之线编织珀涅罗珀之织物”“出来吧,与我对坐,为了虚空”,就将一些具象之物,如织物也好,身体也好,写得很虚,很空灵。从技术的层面来看,林馥娜处理得相当好。她的不少诗歌,都具有织物的某些属性——那种讲究手艺的编织,编织过程中的持恒或虔诚,织物的包裹或网罗特质及其脱离于实物的象征性。总之,这种编织跟时间的关系很复杂,既有对抗或拥抱,也有消解或融合,更重要的是具有某种包含了巨大空间的心灵属性——时空可能在某个奇点上交汇。

三是林馥娜诗里的批判精神与悲悯情怀。当前,不少诗人的书写比较狭隘,容易流于低俗化或陷入日常生活的泥淖之中。而林馥娜的书写,无论是题材还是写法,都往往能轻而易举地超越这些层面。她诗歌里面的批评性很强,这也是重新命名或将一个词语重新擦亮的过程。我记得,她以前有首诗叫《钉子》,在雷锋那里,“钉子”就是榜样,但是在拆迁之中,“钉子”就是“刁民”。这样,钉子这个词语就具有了不同层面的内涵,寄寓了她对弱势群体的深切悲悯与同情,且有强烈的批判精神。这就是一个诗人的社会责任感。对于一个女诗人来讲,这尤为难得。

总之,林馥娜的诗歌值得我们好好去研读。也说点不足之处,林馥娜的诗歌,有时略显生硬,不够自然,在形式和节奏上还得下点功夫。也有的句子显得比较俗套,一些成语或熟语,用时要特别谨慎和小心。如果用得不好,就要删掉或替换。另外,还是要警惕一些流行性的思维方式,诗歌之所以神秘,其书写方式也应当是神秘的。在语言上,不妨有探索及冒险的勇气,这可能会使写作抵达陌生而奇异的地方。我主张每一个诗人都要尽可能地清除陈词滥调,就像清理揉入眼睛的沙子那样。这样的诗歌,可能会更有说服力,读者也有更多的惊喜。


作为女性诗歌书写者的林馥娜

□龙扬志

林馥娜的作品给人一种安静、温婉、优雅的感觉,这也许是她作为女性进入世界的一种方式,也是她对当代诗歌的丰富与扩张。不是所有的女性写作都可称之为“女性诗歌”,虽然它标示了身份的区别,更重要的还是社会性别,包括女性思考世界的方式,如何建构不同于男性的异质性世界,思考男女平等、女性解放、女性权益等一系列问题,这些都是属于女性的思考维度。

比如《惊春——瓦上花》中的这几节:

事物如秋叶年年凋去/还有多少未经历练的人生//无从揣测。在懵懂初开的日子/女人在生活里赶场/倚在摇摇欲坠的公车上瞌睡//她像祖辈、母辈一样躬身劳作,贴地行走/而女人的翅膀/尴尬地拖在身后,成为拖泥带水的无用之物//密密麻麻的行迹/一行行,深深码在心里

这里写女性的成长,写少女变成混迹职场与家庭的身份的转变,折翼的天使面临生活与生存的考验。这种经验是男性无法获得的,而且诗歌本身具有强烈的冲击力。“她”的疲劳感来自生活中的奔波,除了家庭的负担,还承接来自社会的责任。这种视野作为男性很难去感受,或者即便感受,也不会换位思考。林馥娜很多诗歌中都体现了女性不断思考自我的维度,她的提炼是具体而非空虚的,《惊春——瓦上花》中“疲劳感”让人联想到郑敏的《金黄的稻束》,“无数个疲倦的母亲”和“那皱了的美丽的脸”,就这样唤起读者对于女性群体的思考,所以她不仅是写自己,而在写一类人。

作为女性诗歌书写者的林馥娜,她的性别经验不是流于身体感受,而是有更深刻的东西。曾经有一段时间,女性诗歌热衷于呈现离经叛道的身体经验,我们把这种倾向叫做贩卖身体经验,利用它搏取读者的眼球,但是走极端就容易变成取巧。林馥娜始终没有走这条终南捷径,而是从女性身份出发,去获得更深的言说权力。

我觉得林馥娜的诗歌技巧已经成熟,但也需要在文本中加一些力量,跟举重运动员一样,达到哪个级别之后要给自己加码,不论是思想容量还是介入现实的方式,这是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

另外,还有一个语言持续创新的挑战,林馥娜作为一个从事多年写作的诗人,也要注意克服对自我经验和表达方式的因袭,真正的创新动力来自于对自我的超越。同时,语言的感受力不是由理性思维赋予的,诗歌的精髓在于它永远提供一种感性的力量。如果有一天我们发现诗歌中的大词变多了,说明你想超速行驶,想超过语言直接抵达意义。对于诗歌写作来说,这是危险的超速,必须在读者开出的罚单到来之前,赶紧把速度降下来,坚持从感情出发,从感性经验出发,通过语言活力表达诗人内心的感受,这样才能回到诗歌的轨道。


澄明与沉着超越一己之悲欢

□杨汤琛

我觉得林馥娜的诗歌有两个问题,其一,对情感和理念的把握比较概念化,喜欢下定义,有一种强烈的命名欲望,这种方式会局限于单向度书写,诗歌形态缺乏内在的丰富度和力量,我觉得她的诗歌可以加强暗示的力量,写得更丰富庞杂一些。

 其二,大部分诗歌所呈现的古典性仍拘泥于对惯用词、传统意境的袭用,诗人仍停留于精致的古典之瓮的表层而没有勇敢地突围。林馥娜的这一诗歌困境与努力的向度或许让我们思考,当代诗歌该如何朝向传统之渊进行历史的汲取,如何让传统成为现代汉诗有机体的一部分,并在西方阴影下确立自身主体性。毕竟,现代白话文无论如何洗心革面,它始终深植于汉语这一源远流长而广袤的民族语言之上;毕竟,对于现代诗歌而言,它也并非一种需要加速前进、无限进化的文体结构,它永远置身于艾略特所言的传统的伟大序列之中,有其自足的美与内在要求。

在问题之后,我必须谈谈林馥娜诗歌的好。她的诗歌给我的总体感受是优雅,这份优雅与自觉的克制、理性的冷静有关。对于天地万物、生死哀乐,她总淡然保持一定的距离,其澄明与沉着类似弗里德里希所言的“去人性化”书写,引而言之,馥娜以自我情感剥离的方式超越了个体一己的悲欢,从以物观物乃至形而上的层面来观看并描述世界,她的诗集叫《我带着辽阔的悲喜》,因为其笔触总从具象的现实展开神游并超越现实维度,不自觉地指向绝对意义的勘测,所以她的悲喜是开阔的。

林馥娜诗歌泛动着优雅之光,在她坚硬又温润、通透又散发暖意的诗歌中,我望见了她对破败生活的温柔抵制与体恤的爱。作为一名敏感的现代人,林馥娜对人生的虚妄有着深切的体认,虚空、空无等词不止一次浮动于诗篇内部,然而,对虚无的体认并没有让她陷入虚无主义泥淖,她要“坐在空气的怀里,成为时间的果实”(《坐在虚空的怀里》),坚定地用行动与爱来创造虚空中的意义,《织物》可谓诗人对自我书写加以体认的一个总体隐喻。对于林馥娜而言,她的书写并不寻求某种外在结果,她“独自练习”,反复解构与重建,只是为了在“织”(写)的行动中创造存在的意义,“在茫茫人世打着梦想的水漂”,“织”这一缓慢而坚韧的行动本身便刺破了虚空的实有,确定了主体的存在价值。要以行动来戳破这寒冷的现代性虚无,这让我不禁想起鲁迅笔下朝向无物之阵举起投枪的战士,较之手握利器的勇士,林馥娜温柔而坚决,织布的隐喻固然闪烁着女性的动人光芒,但其内在的坚持与抵制有着不逊色于雄性战士的韧度与力量。

当然,林馥娜诗歌的优雅之风离不开诗作弥漫的古典气息。她偏好雅词,热爱化用诗词典故,其古雅、矜持的书写形态与诸多当代诗歌有着隐隐分野,甚至显得不那么“现代”。作为浸淫诗歌前沿几十年的资深诗人,林馥娜的古典性追求让我相信这并非出于书写的惯性,而有着故意为之、从现代权力机制下侧身逃逸的考量,如当代诗人胡弦、杨键、陈先发等便曾展示了从传统寻找诗歌动力的集体转向,踌躇于时代旋涡边缘的诗人们频频回眸,溯流于传统诗学之源,努力挣脱症候式的现代性笼罩,让古典那幽美的面孔以警醒的方式徐徐绽放于现代性阴影之间,显然,林馥娜也当属于这些执意回望的诗人序列。


把信当诗,一种心灵的回馈

□黄礼孩

不断推进的科技和日新月异的生活方式在改变着人们日常的行为,一些事物在消失,一些事物在到来,世事的变化令人惊呀。无论逝去的,还是尚未到来的,都是诗人书写的对象。

在一种社会语境里,在逝去的日常里,诗人林馥娜感受到越来越精细的技术带来了面目全非的生活,比如写信这件事,“那些年我们频繁写信/仿佛日子全都在守信与寄信中”,诗人怀想着过往的时光,写信、等信、展信,是两条轨迹,是生活来回走动之间全部的生命意义与心灵的期许。从这日子到那个岁月,它们之间是这一封信与另一封信之间优雅的距离。“如今邮车稀落,人们言而无信/许多情怀寄丢在路上”,遗憾的是邮递员的身影渐渐退出历史舞台,邮差没有按响门铃。“只有极速的快递/把物质从东搬到西,由南运至北”,诗人在此笔锋一转,把当下的生活节奏拉到眼前,快递是速度,也是新的输送方式,但诗人感慨快递送来的几乎都是物品,是物质的东西,是物的时间,而不是那饱含深情的书信穿过茫茫人世,把风雨一堂的情谊如春风送入怀。再也不可能重返传统书信来往的时代,这似乎是时代的悲剧,诗人在诗歌里惊醒自己,可贵的是她没有丢掉天真的幻觉,她把所有的深情和秘密都写进诗里,“而我迷恋于信的期待/把信写成诗,并投进网络的邮筒”,把诗作为书信来投递,一个形象鲜明的比喻,成为诗人通向世界心的邮路,寻找着内在的回响。“如果它变成纸上的铅字/便是一种言而有信的回馈”,诗人写信的对象变成面对自我或者不存在的朋友,当“信”的诗歌写成并在报刊上发表,就有了读者,就有了内心泛起波澜的收信人,此时的收信、读信的人是谁,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诗人把此视为心灵的回馈,就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一个人的无奈和安慰,映照出一个时代的风华与隐痛。诗人显然对自己“信”当成“诗”来书写这件事上,还是充满了期待,她说“如果写得足够久/我就是信的编年史撰写者”,一摞信就是一首首诗歌,它们构成了诗人自己的编年史。诗歌本来写到上一节也可以结束了,但有了这两句,它就截然不同了,一下子延伸了空间与深意。这显示了诗人转向的能力。作为结尾的“独自对这个失信的世界/信誓旦旦”,更是让诗歌有了引申的意义。诗人在此一语双关,既呼应了前面的“人们言而无信”,也写出传统“信件”消失的现实,又对这个失信的世界进行了批评。当然,这首诗歌还可以更好一些,可以加强内里的节奏,还可以替换掉一些习以为常的词语,比如“情怀”就是一个用坏的词,因为诗歌就是抵抗陈词滥调。还有就是诗人两次用到“如果”,要是用更直接的口吻写出,会更为自信,更有力量。

通过书写,坚守了一种价值,恢复了一种信念,构建了一个新的维度,这是这首诗歌的价值。我们说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但总归是建成了,这话用在林馥娜的身上也是对的,她完成了自己作为一个优秀诗人的身份。十几年间 ,我眼看林馥娜的写作在转身,她从文辞的古意里转向现代性的新韵,她勇于去探索社会题材与语言之间更好的磨合,不断强化作品的深刻性与复杂性,超越自身的局限,获得了新的走向。我想,对于林馥娜,我们还有更大的期待!


尝试赞美这残缺的世界

□冯娜

阅读林馥娜的诗歌我想到两个问题: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如何做一个诗人?作为一个诗人又该如何面对他的日常生活?我认为林馥娜是一个日常化的诗人,面对日常生活她总是抱着体恤、温暖的心情。她观察世界的眼光通常是安静的、欣赏的,她总是用一种发现优点的眼光打量世界,这在她的诗歌评论中表现得很明显,她极力发掘诗人们的长处和优点,认为他们“各承其美”。这种着意于发现美好的眼光和心境使她的诗歌整体呈现出了一种努力“尝试赞美这残缺的世界”的品质。

我们在谈论“女性诗歌”的时候,往往基于男性话语对它们的定义和阐释。像上个世纪翟永明“黑夜意识”等女性写作,体现是一种女性的自我觉醒。她们为世界上少数的、过往沉默的部分发出了声音,是很有价值的也是非常宝贵的,她们也逐渐参与建设并丰富了这个世界的多样性。但是,每一代女性她们的女性意识以及对自我身份的认识是不一样的,就是同时代的女性,每一个个体诗人对这种身份的理解都是不一样的——也正是这种差异性,造就了每个诗人的独特。

林馥娜的诗歌,我看到的更多是一种母性。像大地一样质朴、真诚,怀着悲悯和爱;与那种强烈自我意志的女性书写是有很大区别的。我更倾向于认为她这种母性是自然表露,她本身就是一位母亲,她的性情中就包含了这种尽力去拥抱生活的宽忍。我认为女性在写作的时候没有必要刻意剥离或者强调自己的女性身份,但是“娜拉出走了会怎样”,我觉得这不仅是一个女性要思考的问题,而是每个诗人要思考的问题。无论男性还是女性,我们都要作为一个自然人和社会人,共同分担和承担这个世界,写作者都要面对人类共同的问题。

另外,林馥娜诗歌的姿态是我解读她的诗歌的一个切入点。在她《高铁》这首诗里面,她用了一个令我印象深刻的词——“俯就”。与之相对应的是,她与诗人阿翔的对谈中有一个非常有趣的提问,阿翔请她谈一谈“你讨厌什么样的诗人”。林馥娜的回答是,我不想去讨厌人,即使有些诗人在做讨厌的事的时候,他们也是可怜的。将这两者放在一起对比,我认为林馥娜是那种面对冲突时善于在内心说服自己、不吝“俯就”、达成和解的诗人,正是这种“俯就”和和解造成了她无论面对日常生活还是面对写作上的困境,也善于去寻找一种克制之中的平衡。特德·休斯曾经说,不好的诗总是字词之间相互抵消。我想,某种程度上,“俯就”和“和解”是不是也会造成某些抵消?譬如对某些事物需要深刻的挖掘的时候,我们浅尝辄止了。

杜拉斯说,爱之于我,不仅是日常生活中的一蔬一饭,更是一种英雄梦想。我想这种“英雄梦想”对于写作者而言就是我们创作的雄心,如何在平凡生活中守护我们的英雄梦想,并在日常实践中能够去呈现它,还将依赖于日复一日的探索和掘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