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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道荣:现代诗歌意象的艺术思维和美学坐标
——王晓波诗集《骑着月亮飞行》赏析
更新时间:2019-06-04 来源:广东作家网
艺术生活造就诗歌作品的诞生。阅读王晓波的现代诗歌,可以体悟到艺术思维和美学的魅力。可以说,平淡无奇的事物经由诗人的思考、反刍之后,闪射出奇特的灵性之光,从而使诗人的想象超越了生活经验,诗人生命深层的冲动和生存的深刻体验是通过诗歌文本来呈现的。正如文学评论家陈超所言:“诗歌作为一种独立自足的存在,源于诗人生命深层的冲动。”[1]
一、意象的艺术思维
中国的哲学体系博大精深,其可渗透到诗歌领域。现仅以“意象”这个相关领域来探讨王晓波的诗歌。《辞海》将“意象”解释为:一为表象的一种。即由记忆表象或现有知觉形象改造而成的想象性之表征。文艺创作过程中意象亦称“审美意象”,是想象力对实际生活所提供的经验材料进行加工生发的,进而在创作者脑海中形成了形象的显现;二是中国古代文论的术语。指主观情意和外在物象相融合的心象,表达作者的情感思维。
文学作品发挥文字的功能,表达丰富的语言,表达出作者所欲表达理性的思维和感性的情意,从而满足人类的精神需要。艺术将自然界和人生的种种经过情感的作用转化,取得意象来作为表现,首先让作者的想象得到一定满足,然后进行创作,最后形成的作品使得欣赏者透过共同的经验而获取感悟。因而“意象”在文学和艺术作品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文学中的生理意象、心理意象、社会意象、文化意象和美感、内心情意、社会协调运作的权力关系,乃至世界观都有可能存在相互转化的功能。从理论上讲,艺术作品的构图、线条、色彩、节奏相结合,也能体现作者的艺术思维。虽说文学与艺术两者表达形式不尽相同,但在取“象”和转“象”为“意”的形式上都有相同之处。
先从“意象思维”谈起。何谓意象思维?可以说,它指的是诗人用审美的锐利的眼光来观照世界和自我,将人生体验转化成审美体验,并在创作过程中显现为审美意象的活动过程。这一过程,涉及作者的心理感受及想象,是一种思维活动的体现,当中既然复杂而又令人费解。从美学的角度来说,诗歌是否经过一种艺术的处理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个人认为,思维决定诗味的浓与淡,这跟作者的气质很有关系。特别是,诗歌的艺术思维,会让诗的美学价值提升,也会诗的意义和内涵加分。
通读诗集《骑着月亮飞行》,处处可见诗人及作品的艺术思维。全本诗集分为三卷,每卷命名均洋溢着诗意,如:卷一 :狮子座流星雨;卷二 :穿过银河去看你;卷三 :点亮一盏明灯。在王晓波的诗歌作品中,处处可感艺术思维的存在。如《听雪》一诗所写:“当我触摸着飘雪置身生命里的素色/我曾思量假若雪花有天袅娜在你发梢/这爱情是否比世上最纯洁的花还要纯粹/多年后回望那扬扬洒洒纷飞旷野的大雪/多遗憾你没有和我共同沐浴雪花的快乐”。
又如《穿透黑地的寂寥》的一些闪光的诗句:“穿透黑夜告别黑地的寂寥/此刻 光芒把黑暗挤得悄无踪迹/霞光中 世态暴露无遗/光明与黑暗的距离有多近/世界的辽阔 桃花的红/李花的白 傲雪的寒梅/这个世间的缤纷灿烂/芬芳了苦寒”。
再如《天空里拥挤的游鱼》所写:“车流人流气流堵塞停顿/停留的还有一颗心/一颗心呆滞在原地/细数着天空之城拥挤的游鱼/掂念着那幢楼房那个房间那张沙发上/有没有 一条鱼在张望”。
从学术角度来讲,“意象思维”只是一个宏观概念。王晓波的如上诗句,呈现了艺术价值。对于他的诗作,以“意象的艺术思维”来论述会更贴切。中国古典诗歌传统对“意象艺术”的倚重,学者人人皆知。评论家陈伯海认为:“‘意象艺术’包含意象思维、意象语言和意象结构等三个层面的问题,其中,‘意象思维’属审美观照的领域,它关涉到意象的来源及其在诗人审美心灵中的生成方式。”[2]应该说,从意象思维到意象语言,然后再到意象结构,整个过程的形成,由内心感受、经审美构形、符号化传达,整个过程体现了意象经营的步骤。通读王晓波的诗歌作品,可以看到这个流程的产生,从而获知他从事诗歌创作的探索轨迹。试看诗人的一些诗作,《一起遇见美好的春天》一诗中,特意将“意象艺术”运用得淋漓尽致,见如下诗句:“一抹晚霞随伴海风和花香/快步跑了进来 亲吻着/你嫣红的面颊飘逸的发梢/凝望着窗外那一脸的温柔/多么清新 那缕花香/仍然停靠在椅子上/……/三五只不知名的海鸟/隐没在三五步外阵阵的涛声里/渔火闪耀 一起闪耀的还有/丛林里欢欣的鸟鸣/今晚的海突然懂了心疼/略带咸味苦涩的海风竟添了/一丝芳香”。诗人对客观物象摹拟或重复,透过联想的心理运作,让清新的意象美感,对读者发生直接的艺术感染力,也使美感经验和日常生活中令人印象深刻的事物,在我们脑海中重新显现它的影像光彩。
可见,诗人在主观意识中,“意象”是经过层层筛选而被有层次地组织起来的客观现象。概括而论,“意象”是客观现象经过诗人独特的艺术思维创造出来的一种艺术结晶。也可以说,这是主观的“意”和客观的“像”的完美结合,即是融入诗人思想感情的“物像”,赋予某些特殊“意涵”,最后完成创作过程。而整个过程中,“艺术思维”发生了巨大的作用。
可以考证的是,意象理论在中国起源很早,《周易·系辞》已有“观物取象”“立象以尽意”之说,进而发展并提出“意象思维”的概念。“意象思维”可以说是中国人对宇宙万物、自然世界认识的思维方式,同时也作为表现艺术的特质。[3]应该说,《周易》之象是卦象,原本是用来记录天地万物及其变化规律的,后来发展到历史、哲学范畴。诗学借用并引申,“立象以尽意”的原则未变,但诗中之“象”已不是卦象,不是抽象的符号,而是具体可感的物象。
诗人在诗歌创作构思过程中,藉助于具体的、贴近的、显露的“象”来驾驭想象,以充分表达深远的、幽隐的“意”,既体察于整体、又细察于枝节,观于深远、也观于近身的角度,呈现“万物之情”。德国哲学家黑格尔曾言:艺术的象征具有“意义”及其“表现”两方面的意涵,这种“意义”及其“表现”,正是艺术的“形式”及其“意味”。[4]应该说,诗人在诗歌创作时,“意”与“象” 在形式结构上具有“同形同构”或“异质同构”的关系,它们会在大脑中激起相同的电脉冲,从而不断磨合而达到协调同一,使得不同质的外在对象(景、事、物)与内在情感具有相似吻合的状态,从而在相对应的对称、均衡、节奏、韵律、秩序、和谐中构成新的艺术思维,最终创作的作品给阅读者带来审美的体验。
二、诗歌的美学坐标
本文认为美学坐标(Aesthetic coordinates)仅指文学艺术创作者受因个人喜好,于生活事物的观察、感知、审美等情意整合过程中的美学品鉴、赏析与辨识能力的定位。这么说,王晓波当然也拥有自己的“美学坐标”。
细读王晓波诗集《骑着月亮飞行》,如同欣赏传统音乐一样,令人惊讶地发现:诗歌和音乐的旋律如此相似。他的诗作中,“美学坐标”具有指向性,其思想的表述指向生命的向度与深度。我们现实生命中接触不到的东西,可从诗歌艺术中触发;有了纵深,则不会囿于现时现地的生命理念,而能在历史长河中较长的时间坐标里看待当前的一切。这其实是通过阅读诗歌作品,从体验生命的角度,去拓宽美感上的深度与广度。这样做,读者也能解析诗人的“美学坐标”,从而培养一种创作的艺术思维。不过,还可以这么看,一个读者也会跟诗人一样拥有民族文化的生命观与宇宙观。但这些,并不能说是“美学坐标”,只能说是一种观点。
黑格尔对美与艺术这样定义:“美是理念的感性显现。” [4]这其实美与诗的意象理论也是相通的。艺术由理念来呈现内容,艺术的形式需要诉诸感官的形象。艺术要把理念和形式进行调和成一种自由、统一的整体,才会让艺术达到完美的境界。对于诗歌的美学坐标,应当是诗人所拥有的,因诗歌文本具传递功能,对于阅读者来说,是灌输也是美学渗透,而事实上,诗歌作品本身的美学也是有限的,还需要不同读者根据个体的人生经验去进行一次次的思维触发,进而继续去追寻美学及其他元素的存在。
诗歌艺术也能给生命现实进行一定的补足,艺术里所看到的完整、美与深刻,或许在现实中并非如此。王晓波的“美学坐标”,更多是倾向他个人的生活体验。从他的诗歌作品《我叫你梅或者荷》《点亮一盏明灯》《烟雨西樵山》《相信爱情》等来看,可获知一些不为人知的生活体悟。从这些凝练的诗句中,也可窥见诗人的内心的“美学坐标”,如以下诗句所述:
“爱是我们应坚持的方向/别丢掉,这过往的热情/满天的星,梦似的挂起/一再叮咛/别丢掉这过往的热情”(《爱是海洋》)
“我要秉烛照亮/深不可测的海底/潜得更深更远/速度会再缓再慢 /必须适应新的吐纳更新/每一次呼气 和吸气/都会有困难/却在每一次深呼吸中/逐渐游离狭隘平乏/游向未知的辽阔乐土”(《深呼吸》)
他的作品蕴藏了丰富的生命经验,皆带有传奇的色彩。这便是诗歌艺术造诣。在如此科学化、商品化强烈的时代,一个纯粹的诗人,便是这样心怀“美学坐标”,默默地探索,在诗歌领域里关注传统诗学并加以传承,以创新的理念积极开拓新的创作思路。
个人认为,解读“诗歌的美学坐标”,每个读者所关注的点及思考的层面均有差异,但这也是艺术之所以吸引人的奥妙所在,不管是过度解读或是不同的解读,都是可贵之处,这给予人更大的思考及反思的想象空间。也可以说,这是诗歌艺术给读者带来的视觉和思考冲击是强烈而直观的,并且有更多的解读空间,以创造新的思维意识。如,诗歌《我们是海鸟浪花》这样写道:“相拥亲昵嫣红笑容可掬如海鸟/依偎翩然穿梭深海珊瑚如游鱼/海天浑然一色/天地间只有你我/我们是海鸟浪花,是欢乐悠然/只想和你看海的辽阔”。再如《雕刻的时光》一诗,给美学进行定位,从“银发”联想到各种可能,但最终是讲述“时光”的一种美,诗歌如下:“在光阴的河岸我捡拾到数根银丝/丢了银发的 也许是那呼啸而过的白马/也许是涉河而过的你和我/庆幸的是 我们发现了莲的心事/窥探到时光的秘密”。
由此,我们也看到汉语诗歌的优势与发展的空间。一个简单的文化脉络梳理,在诗歌文本的对话中,在同一种语境下各自都明晰表达意图。诗人与读者,发现彼此的共通性与视觉语言,形成文化思维的交集,更让读者觉察到诗人的“美学坐标”,从而让两者之间找到共同的艺术沟通渠道,进而产生新的文化认同,更好地体现诗歌渲染艺术美学的作用。
中国学者蔡元培云:“艺术是世界性的语言。”[5]纵观现当代诗歌艺术的书写,诗歌创作的孕育发展,透过诗人自身去印证与融入东方和西方的艺术思维。诗评家何光顺曾说:“当下社会人生之问题,提倡介入性写作和超越性写作的相融,注重以现代汉语的合适艺术形式,书写一种人性的、民族的、个体的、真实的生存体验,注重在兼容并包中又针对中国诗歌文本进行民族诗学的理论建构。”[6]诗歌艺术的发展,让更多人认识到诗歌是书写社会现实及生存体验的一种合适文本。从理论上来说,人们这种认识,更好地激发诗人去探索诗歌艺术书写。可喜的是,王晓波作为多产诗人,栖居在中山这座原生态自然环境且洋溢诗意的城市,以敏锐的思索去捕捉创作素材,创作成果丰硕,值得称赞。其诗歌创作充诉着生命经验的思辩,将这个充满多元文化的时代进行深刻描绘,并回归精神的隐逸与自在,探讨诗学与美学,对时代的诗歌书写贴上亮丽的标签,其诗作的生命经验和思想的升华,在现代诗歌发展道路上立起鲜亮的标杆。
参考文献:
[1]陈超:《思即诗》,《中国当代先锋诗人随笔选》,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年版。
[2]陈伯海:《古典诗歌意象艺术的若干思考》,《社会科学》2012年第7期。
[3]谢君:《“观物取象”、“立象以尽意”的美学及美学史意义》,《淮阴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0年第2期,第258-261页。
[4]黑格尔:《美学》(第一卷),北京大学出版社2017年版。
[5]刘梅琴:《中国艺术思维的现代阐释——从“意象”到“格式塔”(Gestalt) 》,《台北大学中文学报》2011年第10期,第67-94页。
[6]何光顺:《南方的诗,从自由的领地升起》,《诗探索》2018年第2期(理论卷)。
作者简介:郭道荣(笔名:步缘),讲师,澳门城市大学博士,珠海城市职业技术学院教师,研究方向:诗化空间艺术与诗歌美学、地域文化与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