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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寂荡:南方的回忆

——评盛慧的散文集《风像一件往事》

更新时间:2019-03-27 作者:李寂荡来源:广东作家网

《风像一件往事》是盛慧的一本散文集。

什么是诗?思想家德里达回答说:记忆与心灵。《风像一件往事》是什么?我想用德里达的这句话来回答,也很适合——记忆与心灵。

较之于诗歌的书写,我认为散文的写作更加依赖经验。而经验是一种记忆,眼睛的记忆,耳朵的记忆,鼻子的记忆,皮肤的记忆,更是心灵的记忆。经由时光的磨损,不曾磨灭的该是那些曾给予我们欢欣与泪水的人与事,就像刻刀刻在记忆的石壁上深深的印迹——这或许就是“深刻”这个词语的由来。倘若你是一个敏感的生命,在你的生命中留下的印迹一定不少。

回忆是甜蜜而忧伤的。盛慧《风像一件往事》里的散文,几乎都写于贵阳,大部分的篇章是他对故乡往事的追忆,是他心灵深处的倾诉。我觉得,身在异乡,才会有故乡的概念;身在异乡,故乡是一种安慰,追忆就是寻找安慰的过程。盛慧的故乡在江苏的宜兴,一个江南的小镇。可我认为,故乡它不仅是地理上的概念,它还是一个时间上的概念,我曾经写过一首诗,题目就叫做“故乡是一段回不去的时光”。诚如赫拉克利特所说,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正因为如此,故乡给人以绝望一般的怀念。追忆是一种接近故乡的途径。

提起江南,文人们自然会涌出太多历史与文化的记忆,自然会吟咏起那些描绘江南美景的诗篇,眼前自然会浮现出小桥流水、莲叶田田的景象,但这是一种集体记忆,对于盛慧来说,这只是一种泛泛而谈的背景,他要追忆的,或者说直接与其个体生命紧密联系的并不是这些,是只属于他个人的、最为隐秘的东西。因此,他的言说是谁也不可取代的,如果他不开口,这些东西便是谁也不知晓的秘密。

堰头镇、屋溪河,对于盛慧来说,是再重要不过的地名了,这是他生命中最初的世界和河流,与他的生命息息相关,关系着他的一切喜怒哀乐,因此对它们的言说,饱含深情,他描述的是一个风光旖旎的、带着浓郁南方传统民俗的乡村天地,一段天真无邪、有着诸多童稚乐趣的时光。如《屋溪河以北》,语言清秀,文采斐然,堪称盛慧散文中的代表之作;《五月或者灰暗》《南方葬礼》及《哈利路亚》等篇目的格调则又有所不同,正如其中的一个题目所示,调子是灰暗的,没有了欢快,只有沉重与压抑。这几篇作品写到了祖父、祖母、舅舅等至为密切的亲人,写到了莫名的社会变故以及死亡给一个家庭带来的伤痛,以及自己最早对宗教的接触。这一切对一个孩子来说是神秘的、沉重的,它开始更改他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开始让他看见人生灰暗的一面,以及人类救赎的一种方式。这无疑是盛慧心灵成长过程中的重大事件。

盛慧的言说呈现给我们一个诗意的世界。这或许是因为,盛慧本身就是一个唯美的抒情诗人,而江南的乡村、消逝的时光本身就包含着诗的元素,或者说,追忆本身就是诗意的过程。

盛慧的作品大多是忧郁的,感觉像梅雨时节的天气,阴霾而潮湿,偶有一缕亮光,也犹如云层中一缕日光的乍现,尽管无比炫目,却是转瞬即逝。“南方,这个词,它隐含着哀伤,可以让我的手指抽搐,它的忧郁,就是我的忧郁”,盛慧这么说。我认为,一个作家生长的地域对其写作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地域性直接促成一个作家气质的形成,或者说内化为一个作家的气质。“我文字中一点忧郁的气氛,便因为被过去15年前南方的阴雨天气影响而来。”

盛慧的文字又是安静的,犹如暴雨之后的午后的静谧。

《风像一件往事》的书写风格不是整齐划一的,也许这是“文集”所带来的一个后果。当写到故乡的风光和童年趣事时,其笔调是欢快的,色彩是明丽的,节奏也是急速的,同时也具有很强的抒情性。而另外的则是,节奏缓慢,调子灰暗,气氛压抑,而且叙事性特强,有的可以说就是小说的叙事,譬如,《夏天又来到了后赵圩》《洪大的女人在哭》等。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盛慧的句式都很铺陈,比喻密集,像“赋”一般,这或许是盛慧在文体上的个性表现。盛慧的感觉极为细腻,这使得他的描绘有时到了细致入微的地步,譬如,“你会听见小鸟喝水的声音,你会听见知了关门的声音,你会听见毛毛虫在树叶的背后发出细微的哭泣。”他不少作品是写童年往事的,因此,作者记忆的视角依然是儿童的视角,儿童的情趣,有不少拟人手法、通感手法的运用,非常符合儿童的性情特征。

盛慧的作品,包括他的散文、诗歌和小说,大多写的都很抑郁,加之叙述的过度细密,有时读起来压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但在现实生活中,盛慧却像一个乐观的人,什么时候见到他,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仿佛从来不知愁滋味似的。我不由感叹,我们所经历的一切无不都将成为回忆,而其中美好的部分,我们称之为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