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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十月:我为什么写科幻文学

更新时间:2019-02-27 来源:人民日报海外版

我一直被定义为现实主义作家。过去的2018年,却集中在《人民文学》《十月》等刊发表了一批科幻小说,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长篇科幻小说《如果末日无期》。一个现实主义者,突然写起科幻小说,多少有些出人意料。于是总有人问我,你为什么写科幻文学?

我想,我写科幻文学的原因,首先是科技飞速发展,特别是人工智能的发展,让几年前的科幻变成了今天的现实,作家理应直面这一生活。

我是个现实主义者。现实主义者的思维方式,让我在写作时,一直将如何书写当下放在至关重要的位置。我生活在广东,可能对于当下的现实生活,有着和内地作家不一样的感受。在东莞许多工厂,机器人已经取代人工,许多旧职业在消逝,许多新职业在诞生。智能手机已经成为我们身体的延展。作家知道怎么写农民,写传统的工人,小商贩……对当下新生的职业人群却相对陌生。当我们声称所写是现实主义时,却很难看到今天或者明天将要来到的现实。我想写不一样的现实主义,一种属于未来的现实主义。我想写的生活,可能发生在今天,也发生在不久的未来,但我希望读者读到它们时,忽略它的幻想性,更多关注它的现实性。于是,我提出了“未来现实主义”这个概念,并开始实践。

我写科幻文学,还出于对未来世界的好奇与忧心。

那么,我们该如何确定真实?谷歌首席未来学家库兹韦尔认为,人类将在2045年实现永生。而我们现在的世界,我们的道德,法律,我们这个世界的人文原则,都是基于人类会死这一大前提的。如果人类真的永生了,世界将会怎样?在我们的文明传承里,许多上古神话传说,在科技爆炸的今天和不远的将来,是否会被论证为不只是传说?我们是否应该去怀疑,我们文明中那些远古传说本身并不是传说,而是人类的记忆碎片。一个现实是,人类生活在迷宫之中,却从未甘心困守迷宫……而这一切,皆为文学创作提供了无限可能性。我写下了对科技发展的忧心,更有读历史读来的困惑。同时,我又为科技发展欢呼。我矛盾而困惑,一面享受着科技发展带来的红利,一面忧心忡忡。于是,我小说中的人物,也在面对我的困惑。小说中,退之先生反对利用科技控制人类的思维,并以不懈努力打败大反派,毁掉蜂巢思维矩阵。他因此成为英雄,并获得诺贝尔和平奖。可是200年后,外星生物入侵,人类面对降维打击束手无策。到那时人们发现,如果当年的蜂巢思维矩阵还在,人类将有能力对付外星生物入侵。此一时,彼一时。退之成了罪人,当年的大反派成了含冤的英雄。历史总是如此吊诡。我们该为所处的时代负责?还是为未来的世界负责?《如果末日无期》,就是各种困惑与矛盾的集中展示。

再有一个原因,是想写一种不同于当下中国流行的科幻文学。就我有限的阅读与了解,我们的科幻文学,多重视“写什么”,重视在“科幻”二字上下工夫,所谓科幻有余而文学不足。我想在“怎么写”上做出一些努力,让科幻性与文学性,达到一个相对的平衡。

我将小说分为六个部分,5个章节加一篇后记,每个章节相对独立又不可分割,就像立方体,每个面相对独立,但只有6个面组合在一起,才是一个完整的立方体。而在时间线上,我用了莫比乌斯带的模型,读者在过去、今天与未来不停转换的叙事迷宫中穿行。回到文题,我为什么写科幻,我想借用《如果末日无期》责编付如初的评价来回答:

“《如果末日无期》扎根现实的土地,对未来做出警示和预言,促使人反观自己,反观脚下的土地,或许才是未来现实主义的真奥秘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