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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衔夏 | 《加缪的人间》

更新时间:2019-01-22 来源:广东作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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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集:《加缪的人间》,定价:35元

作者:李衔夏

出版社:团结出版社

书号:ISBN 978-7-5126-6269-8

时间:2018年4月

内容简介:《加缪的人间》收录了李衔夏创作的《我跟你说他》、《给陌生人的遗书》、《逗号的尾巴》等十个短篇小说。这些小说关注人与人的关系以及情感问题,试图将关系推向极致,从而使其有可能在历史中不断重演。李衔夏写短篇,是把自己倒逼在一个狭窄得近乎贴身的空间里,去挥剑、去开枪,除了要去打败不可能打败的四壁,还需要防范剑的倒戈、子弹的反弹。他不仅致力于塑造个体人,更努力泼墨人的群相,以此和盘托出内心的“人间”。

作者简介:李衔夏,1985年生于广东清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广东省文学院签约作家,广东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公开发表文学作品逾50万字。《小说选刊》曾转载其三部中短篇,其一入选权威选本《2016中国年度中篇小说》。曾在《诗刊》发表长诗组诗。出版有长篇小说《人类沉默史》、短篇小说集《加缪的人间》。

竹矢射扁豆

——短篇小说《加缪的人间》后记

李衔夏

《加缪的人间》短篇小说集是我出版的第二本书,第一本是长篇小说《人类沉默史》。两本书的标题都有一个“人”字,这大概可以说明我对小说的态度。我写短篇不多,原本可以抓几个中篇来凑数,出成一本中短篇小说集,整个架势和场面会大很多。但我坚持分开出,尽管我对第三本书的出版时间并不乐观。在我看来,长篇、中篇、短篇是三种截然不同的文体。就我本人的阅读和创作喜好而言,我最喜欢长篇,其次是中篇,最末才是短篇。但在我的生命中第一部震撼我心灵的文学作品是卡夫卡的短篇《饥饿艺术家》,我的灵魂曾被它照亮。因此,我一直不敢轻视短篇所能蕴藏的巨大能量。我承认我写短篇,更多是试图操练小说的细密与完美,把自己倒逼在一个狭窄得近乎贴身的空间里,去挥剑、去开枪,除了要去打败不可能打败的四壁,还需要防范剑的倒戈、子弹的反弹,从而被推上非天才即疯子的一线天,领略到小说的肌理究竟有多无可立锥。

其实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看短诗的人比看长诗的人多,看短散文的人比看长散文的人多,但是看短篇小说的人却比看长篇小说的人少呢?这是一个很奇怪、很悖谬的问题。诗歌、散文、小说。诗歌是最虚的,散文是最实的,小说则虚实结合。但为什么恰是这个介乎其间的小说成为了一个另类的极端?以“小”字命名的小说,居然是以大和长为美的。在古代几千年时间里,中国一直是诗歌大国、散文大国,小说被定义为“道听途说,街谈巷议”的闲文闲书,登不上大雅之堂。小说的崛起是近几百年的事,但很快就后来居上,一跃成为文学之王。某种程度上说,小说的本质就是一个字:闲。之前被人瞧不起是因为闲,后来被大众追捧也是因为闲,成也是闲,败也是闲。而小说里面又有一种重要的笔法,叫做“闲笔”,在很多大师级小说家看来,闲笔是小说中最见真功夫的点睛之笔,是最引人入胜的悬崖之花。一个“闲”字大概就解释了短篇为什么没有长篇受欢迎了。人们看小说追求的是闲情雅致,是从容不迫,是优哉游哉,短篇往往把作者和读者逼得太紧迫了,长篇犹如长廊,可以让人闲庭信步、漫不经心、慢条斯理、漫无边际。想明白了这点,我似乎看到了短篇小说的一线曙光,但如何让短篇更加自由、更加写意、更加闲散?我还在探索和修炼。

我在内心一直酝酿着一部哲学的著作,在我看来,它在很多关键问题上对存在主义是有反思和突破的,我期待通过五到十年的时间进一步思考成熟,把它付诸笔端,并切实作用于我热爱的小说创作。在我的小说里,我更多探讨的不是存在的困境问题,而是人与人的关系以及情感问题。爱为什么会产生恨,就是因为情感并不能完全密合两个人的关系,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情感是从每个个体人身上由内而外生发的,它止于别人的身体。情感的射线是有尽头的,一旦强化了关系,个体的独立性便自然削弱,达到一定程度时,人便不复为完整的人了。我把这个核心创作命题撂在这里,是希望读者们不要再从存在主义哲学的角度来理解和解释我的小说了,那已经太老旧。书名选用了短篇《加缪的人间》的标题,既是一种致敬,也可以说是一种隐隐的跃跃欲试。加缪让人类认识到世界是“荒谬”的。而当所有人都认可加缪对世界“荒谬”的判断时,这本身又是一种荒谬。因此,如果还以“存在”和“荒谬”来看待我的小说,我认为这正是荒谬的存在。

在《人类沉默史》后记的末端,我放了一首短诗,以宣告我既是小说家又是一名诗人。而在这本《加缪的人间》,我选择用一组散文诗《苦难与救赎》作为代序,是要表明,我还写过散文诗。小说集里选了十个短篇,其实说“选”也不准确,因为这十个短篇已经是我目前已发表的全部短篇了,我并没有选择的余地。短篇没市场,我没名气也没钱,这本短篇集能够出版要感谢清远市作家协会主席唐小桃女士,是她把它纳入到建市30周年青年作家文丛的。没有她,我的第二本书不知要晚见读者多少年。

曾经,我以“小”字谈过自己对小说的一些粗浅想法:1.中间一竖,要求小说骨架要坚韧,脉络要清晰,要有穿透力,要“立竿见影”;2.左右两点,要求不能只关注主干,还要兼顾“一点一滴”的细节,而且要懂得平衡,这样才能“展翅翱翔”;3.最鬼斧神工的是下面一钩,不能中庸,钩要选边,作家的立场要明确,一点逆向的萌芽,有向上的追求,有逆风驰骋的勇气,只有这样才能“勾”住读者的心;4.小说就是要像“小”字一样——“一只长了双翼的钩子”,拉动世界冉冉上升……在这篇后记的最末,也就是这本小说集的最末,我想把“短篇”这两个字拆解重新组合,以表达我对短篇小说的看法。我只列出组合后的新短语,大家可以自己品味、解读。我认为短篇写作就是:“竹矢”射“扁豆”。

天下文学 唯勤不破

——读李衔夏短篇集《加缪的人间》

肖群芳

我必须承认,读李衔夏的小说一点都不轻松。从长篇《人类沉默史》,中篇《心墓》再到这部短篇小说集《加缪的人间》,我时常被人物和细节裹挟得透不过气来,虽耽溺其中,完全被小说吸引,可我敢肯定,我的脑洞一定大开,脑细胞们一定前仆后继、英勇殉脑。即便如此,我也常常不敢肯定我是否理解了文意,常常生出读书太少,感知太钝的遗憾。好在衔夏给我鼓气,我就不怕露怯了,借此机会,说几点最真切的体会。

第一,这部小说集里的人物,大都极致、偏执、神经质但又出奇的冷静,他们是极致的癫狂与理性的冷静的结合体,看似矛盾,却和谐统一。假若生活里碰到这样的人物,我是无法找到相处之道的。而小说,它更懂人,更怜惜人,它让读者相信:不完美的人才更加美好。我深深为这“不癫狂不成魔”的极致美着迷。想来,这种嗜好是高中时读毕飞宇的《青衣》滋养的,筱燕秋是天生的古典怨妇,她为戏痴狂,为戏连命都敢舍弃,而这种颠覆的女性形象在李衔夏的《旗煊》里也得到淋漓尽致的书写,这位经常改名换姓的女主人公,既有天使的性格,又有妖精的气质,既天真又放荡,既有逼仄的固执与蛮横,也有破釜沉舟的自我毁灭精神,她的存在是对精神自由的无限追求。

再看《昏礼》里的卫心,少女时受父母影响,抱定不婚主义,为满足儿子的遗愿与孩子的生父举行“昏礼”,却因接受不了基督教式的婚礼誓词而选择从现场逃离。卫心,不管再多世俗、伦理或亲情的牵绊,她依然捍卫内心,选择跟随自己的本心走。而《我跟你说她》里的母亲又是多么的惊世骇俗!母亲,不再是以往慈爱、忍辱负重的形象,她坚毅倔强,风平浪静时绵软贴服,风起云涌时则惊涛骇浪。在这里,母亲既复杂又单纯,在特立独行,千回百转后依然摆脱不了对孩子剪不断的爱。

第二,李衔夏不是《红楼梦》里打秋风的刘姥姥,讲故事逗大家伙开心呢!我之所以说他的小说烧脑,是因为他不愿意重复自己,他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写作处于平顺舒服的状态,他一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停地给自己设置障碍,不断地给读者挖坑,而由于短篇小说体量的局限,他绝不会把故事讲得很满,他不停地“飞白”,呈现出来的永远是冰山上的一角。读者想要挖掘更多,必须要认真读文本,仔细思考。所以,我又不得不说,他的小说,我即便猜中结局,也无法预知走向,我的心始终是紧绷的,看到最后一个标点符号时又忍不住想再往前回看。在中篇《留鸟》里,我已经见识到他把握现实题材的能力,他“心慈手狠”,文字里到处弥漫着对现代文明丛林里那些游荡着的,无可皈依的灵魂深切的悲悯。可是“无限风光在险峰”,所以一旦让他体验到高处的宏阔,他就不会停止刁难自我,只会不停地增加写作的难度。

第三,他要通过小说表达观点,他要触及别人都不触及的话题。在《逗号的尾巴》里,通过写赵药替亡师木赫续写未完之作的艰难历程,我们可以洞悉李衔夏在思索生存的意义,创作的价值以及文学如何才能不朽。我不得不感叹,写长篇真的需要耗费体力和心力啊,我想我应该第三次拿起《人类沉默史》了。

最早看《月光无罪》,是两年前,我没有看完,不是因为写得不好,而是不好意思看。坦率地说,让我面对父母这一辈人如此大胆的情欲,令我很尴尬。两个月前,我认真读完了《月光无罪》,写得真好,谁说情爱只属于年轻人呢?我想说,文学需要想象,文学更需要勇气。缺乏了勇气,可能就会失去一个好的素材,失去一次突破自我、提升写作的机会。

我们都听过钱钟书的故事:一位读者非常喜欢他的作品,想要登门拜访他。而钱钟书婉言拒绝了,他说:“假如你吃了个鸡蛋,觉得不错,何必要认识那下蛋的母鸡呢?”而我认为,认识那只下蛋的母鸡非常重要。

在我看来,李衔夏疏阔温厚,机智幽默,常有神来之笔,可封他为金句王。他艺高人胆大,采用散文诗作短篇集的序,可谓匠心独运!这篇散文组诗一定不能错过,因为每个字都好!我想,正因为衔夏也是诗人,他写小说,不大可能写得太浅白,他的才华迫使他不由自主地“九曲回肠”,而过于克制和收紧的小说通常在消费的时代是不讨喜的,因为一定有缺乏耐力的读者会中途放弃。我在思考:作家的表达和读者的接收该如何平衡呢?写作其实是很私人化的东西,作家首先面对是他的“所爱”,他写什么往往很“宿命”,他不是机器,他无法规避自身的好恶;他也不是人工智能,不可能通过大数据找到被所有人接受的“黄金分割点式”的完美写法。通过看衔夏的创作谈,我知道他很有抱负,一直想把心中酝酿的哲学观点付诸于小说创作中,希望语言在创造和革新的过程中,改变读者乃至人类的思考习惯、思维模式,从而改造小说世界。而如何让如此宏伟的愿望变成绿叶开放在读者的心头一定还需要付出不断地努力和探索,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我比衔夏虚长几个月,在写作上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新人。他时常鼓励我:天下文学,唯勤不破。我坚信他的写作天赋,他却不断给天赋祛魅,他告诉我心若求进,万物皆为师,万事皆启发。他是好老师,我已经开始啃他推荐的篇目了,也常常为自己的懒惰拖延惴惴不安。他极其有耐心,我发给他的作业,他读完之后一定会罗列出建议和读书清单。所以说好作家一定是好读者,他的不敷衍令我感动。更令我钦佩的是,他践行了他的微信签名“小隐隐于林,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巨隐隐于心。”在信息爆炸的时代,在做好本职工作的前提下,他依然可以博览群书,静心写作,秒回信息,视力还这么好,不用戴眼镜。

在准备发言的那几天,衔夏为了给我壮胆,再三嘱咐我要牛气些,要展现出锐气。可牛气是需要底气的,要靠眼界、慧心、丰富的知识、生命力的厚度来反刍,否则如何“牛气哄哄”呢?我能力实在有限,谬误之处还请各位方家批评指正!非常感谢大家的聆听!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