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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耿立 | 《青苍》

更新时间:2018-10-23 来源:广东文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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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石耿立 ,笔名耿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2014年第五期《北京文学》封面人物;作品获第四届在场主义散文奖;第六届老舍散文奖,《中国作家》第二届“中山杯”华侨华人文学奖;散文集入围第五届“鲁迅文学奖;获山东省第二届泰山文艺奖”;《缅想的灵地》列《北京文学》评选“2010年中国当代文学最新作品排行榜”;《悲哉,上将军》2010年列《北京文学》评选“2009年中国当代文学最新作品排行榜”;散文多次名列中国散文排行榜前列。

《青苍》是一册散文合集,精选了作者近年创作的27篇历史散文、乡土文化散文。“青苍”是一种借代,历史是汗青色的,而土地是苍黄的。 

历史中个体生命和生命里的精神,过往人、事对当下的启迪和召唤,总能引起作者不懈的关注:《缅想的灵地》等历史篇章,都重在以细节挖掘历史,以良知叩问人心,对那些耳熟能详的历史人物,究根家国离乱之际他们的人情人性、道义担当,他们的高尚与卑琐,超拔与游移……力求逼近有血有肉的历史现场;写晚清人物慈悲落寞,幽微处见大义,写他们的际遇、沉浮、人格与气节,发掘出历史不为人细看的侧面。

乡土散文是作者数十年创作生涯的坚守,作者对生于斯长于斯的鲁西南平原,有着透彻骨髓的灵魂触摸与感悟。书中关于乡土的文字是困厄于现代都市文明的作者,对诗意的乡园童年,黄壤平原的风物遗存,故土风物的描摹,且与故土之思合二为一、互相引发;家园是人处世立命之所在,平原深处的父老总会牵动人情感最柔软的部位,写父亲的痛与通达,母亲暮年的无奈,亲情的脆弱与不可靠,有泪水也有鞭痕;田园沦丧令人扼腕,是身为一有良知知识者对故乡失守的深层社会思索。

●名家点评

耿立散文让我有一种更为深刻的体会,那不再是对童年生活美好的回忆,也不是对过去沉重的感喟,而是站在一个高度的视角上,对人生或者生命又多了一层体悟,那是一个达观的文人经岁月打磨后的臻于成熟的境界。长期以来,在我们的评论家和读者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正统的文学观念,就是所谓散文,是用于叙事和抒情的具有适度篇幅结构的温和的文体。但耿立的散文不是简单的纪实或者抒情,一味地靠流畅的文字叙事来打动读者。读耿立的散文,你有时候分不清究竟更准确地说是小说还是电影抑或散文,大概是用散文的语言,来构筑小说中扣人心弦的情节,电影中意蕴悠长的镜头吧。这可以说是耿立散文的小说化和电影化。 ——许评

一是细节是耿立思考并关注的,立足细节的物质性或真实性,体察、感悟丰厚的精神,也即历史与精神的兼具与融通,是耿立历史散文写作的基本原则;二是所谓的精神,主要是指立足个体生命、精神(或个体认可的共性价值等)的人文内容。耿立散文追求的是反映历史规律的“铁的事实”,而进一步的追求则是一种悲天悯人的人文情怀。 ——程日同

耿立的乡土文字,美在沉潜,美在对乡土隐性生存内质的精准发现、描述和深刻剖析:关注现实生态:《向泥土敬礼》《谁的故乡不沉沦》《谁删减了黑夜的浓度》《美学格子》,介入现实生活,揭示故乡信仰的悬置、良知的缺失、道德的沦丧:《致不孝之子》《匍匐在土》《宰了他,狗日的》,美在靠近“良善、尊严、诚实、担当、难度、饱满”。耿立用自由不羁、新鲜独到的思想和精神,打着“木镇”石氏印记的书写方式,为当下乡土散文创作注入了强大的活力。“散文的现在时不妨多注入一些钙质,使散文的骨头硬一些,身板直一些”。这种“风骨”之美,比“美文”的闲适、柔弱、轻淡要有价值得多,让我们知道在散文的闲适、驯服之外,还可以有呼喊,有愤怒,有渴望。带给我们的是意想不到的深刻与惊讶。 ——王丽娟

●精华选读

第二天将军死了,他身边倒着一个战士,就是昨晚啜泣的战士,他的镔铁大刀砍翻七个鬼子!

当将军从昏迷中醒来,借着火光,他对身边满面泪水的传令兵说:“军人战死沙场原是本分,没有什么值得悲伤。”然后嘱咐告之母亲不能尽孝,言毕而逝。这不是私人间的话。赵将军临死的话,有一种悲壮,还没有看到敌寇溃败,自己却舍命疆场。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军人是应该战死沙场的,赵登禹将军就是提着脑袋去拼杀的,在中国,从来孝优于忠,忠孝不能两全时,两权相较,大部分国人选择孝,少数人才像岳飞、赵登禹将军那样,对母亲没有尽孝,先去尽忠。赵登禹殉国时,其母年逾七旬,备尝老年丧子之痛;其妻倪玉书时年仅二十七岁,身怀七月身孕,华年丧夫;存世的儿女,其子四岁,其女两岁,尚不解生离死别,即与父亲阴阳暌隔。

今天想象复原将军们的行迹,我热血沸漾,但又怅然若失,日人寇我之时,先是精英卖国,从汪精卫到周作人这样的“五四”文人。

赵登禹将军和他们比起来,是粗人,在民族危如累卵,山河飘摇,一些人物能够自持,已属不易,但也是底线,而赵登禹将军是用一腔子血灌溉脚下热土的。其实,平常岁月,天下是大人物的天下,到了国家不可收拾的时候,才想起兴亡关乎匹夫。如果说赵登禹将军受多少民国的恩泽,那恐怕不会太大,从小颠沛流离,碾转沟壑。但是,他内在的一种心理品性和地域性格规定着他制约着他,这根深蒂固的文化一脉在赵登禹将军的大刀上,也在他的菊花情怀里,熠熠闪烁。

赵登禹将军殉国后,在夜间由北平红十字会草草掩埋,几天后,陶然亭内龙泉寺的僧人们将赵登禹将军的遗体取出,用烈酒和毛巾擦拭将军身上的血痂。那张脸血肉模糊,但赵登禹将军圆目怒睁,那是一张不屈而庄严的脸,在烛光下,凛凛正气呈现在出家人面前。方丈用手为将军合上眼,用一洁白的粗布,覆了上去,棺材上了盖,打下了木钉。和尚们点上了一炷香,插在上头,开始诵经。赵登禹将军被龙泉寺的和尚用柏木棺材在夜间盛殓了,就暂厝于寺内。和尚们崇敬将军伟岸的人格,在以后的日子就一遍又一遍地给棺材上漆,怕棺木朽腐,那棺材后来就变得锃亮逼人。赵登禹将军的棺木在龙泉寺被僧人秘密守护八年,有时和尚说棺木里有大刀的铮铮声、马蹄衔枚疾走的风雨声……佛教没有国界,但和尚有国籍,这些能托死生的大德高僧们,受曹州后生一拜,为将军,也为我们历史的血脉!

……

(节选自《赵登禹将军的菊与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