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标题
内容
书写岭南文学新格局 彰显粤派批评新气象
更新时间:2018-08-13 来源:粤派批评 朱绍杰
2018年8月12日,粤派文学新势力亮相南国书香节。二十位广东青年作家、批评家受聘“羊城晚报粤派批评陈桥生工作室”特约评论家。就此,我们邀请二十位广东文学新晋,就“当下文学有什么新现象新潮流”、“80后90后开始进入主流文坛了吗”、“岭南文学或粤派批评应该如何发扬光大”等问题,进行同题问答。本文摘录他们的精彩观点,略去提问。
青年作家谈:书写岭南文学新格局
以“科技新现实与文学新感觉”为题,十位粤派青年作家就从“科技新现实”出发,分享当代青年文学创作者的“文学新感觉”。
王威廉:鼓励对话,寻找共识
现在许多作家都开始关注科技对于现实的影响,一些严肃文学作家也开始涉足科幻小说的创作。但是,创新的部分还是太少,共识也不多,美学上的判断自然不能要求统一,但有时判断的差异之大令人叹为观止。艺术家都是平等的,但美和艺术毕竟还是有秩序和层级的。
文学创作还是应该鼓励创新,无论是形式和内容上的创新,都应该及时得到回应。另外,就是应该鼓励对话,尽可能有底线性质的艺术共识。
80后作家只能说有一部分进入了主流文坛。岭南文学要结合岭南或广东的实际,广东不再是那个想象中的西关小姐的广东,也不再是那个遍地随时可以找到打工机会的广东,广东的现状值得深入分析、探查,这也是当下中国的缩影。
陈再见:扎稳脚跟,进入主流
80后作家比较特殊,他们要一分为二来讲,先是韩寒、郭敬明等早期新概念出来的作家,他们横空出世,时尚、潮流,有市场,直接通过出版就实现了与读者的对接,完完全全跳过了文学期刊。
以我们对主流文坛的定义而言,他们确实在主流文坛之外,甚至多数作家把写作当成开放的事业,他们逐渐涉足影视等其他相关行业,慢慢也就淡化了文学上的影响。紧接着,另一拨80后作家起来了,他们似乎是迟到的一伙人,他们老老实实,按文学的老规矩老路子,从期刊,到出版,再获奖,遵循的几乎是跟前辈作家一模一样的上升模式。
他们渐渐在文坛扎稳了脚跟,文学影响也盖过了前面一拨80后作家——当然,这后一拨里也有前一拨改弦易辙追上来的……总之,以世俗的标准而言,80后进入文坛的主流稍微迟到了一些,因为路上看风景耽误了些时间。
岭南文学和粤派批评都有蓬勃之势,尤其是这几年,人才辈出。至于如何发扬光大,一是顺势而为,善待一切好的事物;二也要主动做些努力,这努力分两方面,一方面是个体,要勤奋,有斗志。二是集体的,要团结互助,共同进步,切莫被不健康的氛围坏了好形势。
王哲珠:地域个性,文化共性
我注意到当下文学有个奇特现象,有两股受到较多关注的文学潮流,它们完全不同。一股变得更内敛,有意重提传统的价值观、人世观,比如叙写逐渐消失的某种手艺、某种仪式或人物命运,这些承载着人类千百年来认定的文化与价值。这类文本表达方式大多较平静明晰,有种繁华落实后的安然,将经营隐在不经意的叙述背后,充满情怀,凄凉之中又带着体温与暖意。
另一股是变得更加开放。当下现实有太多颠覆性变革,太过驳杂,给人类对现实的理解与适应带来巨大考验,作家越来越难以把握现实,但这更激起某种探索与冒险,很多作家努力打开自我,在文本中各种尝试,寻找更多路径,表现所理解的现实主义,设想人类和世界的可能性。这类文本通常有别于传统文学的表达方式,如以荒诞的形式表现现实,以隐喻的方式述写人对新现实的反应,以科幻的形式寄托对现实的理解与对人类未来的设想,等等。这两股潮流都关注现实,但一个以回望的姿态,一个充满把握当下的野心和对未来的好奇。
岭南文化极有地方特色,文化特征鲜明,这对岭南本土作家来说,是一种财富,懂得汲取地域文化精髓的作家,将可能拥有文学最可贵的品质之一,独特性。但也可能变成一种禁锢,绕不出地域文化的狭窄。岭南文学要挖掘岭南文化的独特性,但又要跳出去,在地域性中发现人类共性的东西,挖掘地域文化中的世界性,由窄小的入口进去,走向辽阔的世界。
陈崇正:立足岭南,突破自己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岭南人,我脚下的这片土地在古时候被称为“南蛮之地”。反过来细细想一想,“蛮”也不见得是坏事,它意味着有一种勃发的力量,意味着不屈不挠的生机和希望。在南方写作,面对强大的北方,北方代表了正统的语言和体系,一个南方作家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融入,才能发现自己身上有别于宏大的那些细腻的异质。文学从来都是需要异质的,需要差异性。所以,岭南文学的希望在于对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独特的生活方式的开发。
如果进入主流文坛是意味着占据了文学的高地,那么80后文学其实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且需要看到的是,接下来的时间也不是一代人的抢攻,而是每个个体的突围——如何突破自己,创造出能够经得起时间冲刷的作品。
郭爽:书写岭南,未来作答
如果以“大文学”的眼光来说,网络小说造就了IP风潮,在过去几年决定了中国人看什么样的影视剧;刘慈欣的科幻小说让许多不再读或者不读文学的读者回到阅读阵营,在世界范围内也影响深远;而年轻的优秀写作者不断涌现,无论他们的作品是出现在文学期刊还是豆瓣这样的网站,或者自媒体,都令人振奋。
我认同胡传吉教授的观点:“由秦征南越到今天,每一个朝代,岭南都有其可以大书可写的地方。尤其是近现代中国,岭南历史更是复杂多变。在这片土地上,发生太多的事,中国传统的兴衰与现代性的发生,在这里都能找到痕迹。”作为一个在广州生活了十三年的写作者,我会试着用作品在未来给出回答。
路魆:跳出圈子,追求广阔
对于80后90后是否已进入主流文坛的问题,首先,我想区分一下“主流文坛”和“主流文学”。文坛,在我看来是一个圈子;文学,则关乎一种派别,一种立场。对于80后,我了解不多,90后的话,我认为这个群体正处于进入文坛的过程,无论是自主进入,还是被“笼络”,为了获得更多的圈子话语权,它与写作者的作品表达无关。
然后是主流文学的问题,90后文学呈现多样化,风格迥异,它已经被注意到,但目前主流文学以现实主义为主,90后文学大体仍处于主流文学的边缘。但是,无论是主流文坛,还是主流文学,这两者都需要警惕,费尽心机的主动靠拢是对文学的摧残。薛忆沩说,文学圈子化是年轻作家的灾难,孤独才是保护艺术家精神世界的铜墙铁壁。
岭南文学要发扬光大,我觉得跟地域环境无关,而是写作者本身要有广阔的艺术追求。
温文锦:走近电影,描绘岭南
随着这几年影视热,纯文学与电影的关系似乎越走越近,不少文学刊物举办了各式文学影视推介会,旨在将文学作品转化为影视IP。在我看来,好的小说能给电影带来深刻的内涵及艺术气质,真正优秀的小说改编出来的电影,哪怕是故事性没有迎合观众趣味而文学内涵强大,都可以改编成有一定水准的电影作品。文学与电影关系愈发紧密,有好有坏,无论如何,但文学创作只有保持自身艺术的独立性,才能写出好的作品。
作为一个生于斯长于斯的岭南作家,我的作品中深深洇染了南国气息,亦因此认为潮湿温暖的南方是最适合自己创作和描绘的地方。对一个作家来说,真正想要发扬岭南文学,便是爱你所爱的城市,将它化为艺术生命中的骨和血。譬如上海之于张爱玲,香港之于王家卫。
欧阳德彬:跳出“乡土”,未必“主流”
我觉得大多数80后90后写作者一直很主流,忙不迭地汇入主流文学的洪流中,没有更出色地彰显年青一代写作者的个性和特色。在我的阅读经验中,一些十分年轻的写作者,常年生活在城市,却一直在写乡村,即使写城市题材的小说,也没有跳出传统的乡土文学框架,甚至笔下的城市也给人一种“大村”的感觉。我常常自我反思,生活的轨迹从农村到城市,自己的文学真的现代了吗?
另外,世界文学史告诉我们,“主流的”未必是“最好的”,历史上的很多文学大师独立于主流文学之外,比如卡夫卡、曹雪芹……过早地进入主流文坛未必是好事。
岭南文学或粤派批评应该充分利用地理位置的优势,多与海外保持文化交流和融合,真正拥有文学的国际视野和现代性思想。唯有如此,才能锻造出文学不一样的气象和格局。
周朝军:放弃“故乡”,关心现实
当作家们抱怨读者不买当代文学的账的时候,我常常反思,到底是读者抛弃了作家还是作家抛弃了读者?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面对现实,当下文坛基本已经失去了发声的能力,失去了干预现实的能力,他们关心的是自己这门手艺而不是现实。
在一些公共事件上,作家圈基本上处于失语状态。正如一位读者在他微信朋友圈里写的那样,中国作家现在关心的是自己,不是现实。如果作家只关心自己,我们又为何要关心他们?小说家王十月说,为什么现在的作家在创作时想到是要如何完成一件艺术品,而我们的古人写文章时却只是有话想说。
什么是粤派?什么是当下的岭南? 我觉得是包容,是世界性,岭南不是高密东北乡,不是马孔多小镇,放弃故乡观念,书写普世作品,这就是岭南文学。
陈润庭:关注“少数”,接受多元
相比于前辈,很多80后、90后作家出生在城市,没有太多的乡土经验。城市即是他们的母乡。城市经验并不是某一天闯入他们视野的,而是原生的,反而农村变成了一个陌生的远方。对于城市生活与城市人内心的书写,可能捕捉得更为精准与深刻,其书写角度也必将有革新的变化。很多80后、90后作家在作品中描写了各种亚文化、边缘题材、边缘人物。
我觉得对于“少数”的关注与认同、对多元的接受与坦然,都是80后、90后文学中表现出的新质,也是书写的优势。在很多同龄作家的创作中,我可以发现他们文学资源的丰富与驳杂。
他们很多都有阅读外国文学原文的能力,有留学海外的背景,视野也更加开阔。对他们来说,“世界是平的”。但在80后90后作家的作品中,同时也令人感觉其文本中的隐含作者人格似乎出奇稚嫩,有永远不长大,也不想长大的倾向。
B
青年批评家谈:彰显粤派批评新气象
十位粤派青年批评家共同就各自对广东青年作家的小说创作理解,探讨当下文学新现象,同时他们还结合自己的批评和当下文学批评现状来谈批评新思维。
李德南:鲜明主体,回报文学和生活
科幻文学热的出现,是当下非常值得关注的新现象新潮流。《花城》《上海文学》《作品》《青年文学》等刊物,这两年都先后推出了或计划推出科幻小说的专辑或专号。
王十月、弋舟、李宏伟、赵松、王威廉、陈崇正等不少作家,都开始着手写科幻小说,他们甚至因此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写作激情。科技的问题,还有科幻文学,也开始成为诸多文学活动、学术会议与学术刊物的重要议题。这种科幻文学热的出现,原因是多方面的,最重要的一方面,在于新崛起的现实:现代技术在加速度地改变着我们的生活,甚至是改变着人类自身。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在当下的科幻写作热中,有一种可称之为未来现实主义的写作路径。如果要给这种类型的写作归纳一下特征的话,首先值得注意的,就是这个路径的作品所关注的故事时间多是发生在不久的将来,有时候也直接写到当下。这个将来,离我们着实不远,甚至很近。而故事中的一切,虽然并非都已发生,有的很可能不会发生,但是作者设想的一切,都是有现实依据的或是有巨大的现实感的,是根据当下的现实而做出的想象和判断。由此,现实和未来之间,有一种非常紧密的、不可分割的关联。这一路径的写作,是非常有当下现实感的写作。
岭南文学或粤派批评要发扬光大,最为重要的一点在于立人,即能够建立其自身作为一个作家或批评家的鲜明的主体性,具备足够强劲的创造力,有足够的能力去回应时代,回报文学和生活。
唐诗人:“类型”崛起,持续创作是关键
这些年来,网络文学、侦探小说、科幻文学、儿童文学等很多类型文学都在崛起。这个现象的背后是读者数量的迅速扩展。但这些读者并非抢占了纯文学读者,而是新开辟出来的、过去很少甚至不读小说的群体。
这些读者,只有类型文学才能把他们吸引到阅读行列。这种现象,并不意味着纯文学的衰落,反倒是为纯文学创作者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机遇。就是趁这种阅读热,纯文学如何打入其中,进入更多的读者视野,成为类型文学之外的另一类“类型文学”。
这种类型化,当然不是简单化、平庸化,而是说怎么样以纯文学的独特品质来丰富类型文学,让更多读者能够进入、喜欢纯文学作品,更好地领略到纯文学作品不同于类型文学的美学和思想魅力。这是很值得当下青年作家去思考的问题。如何在纯文学与类型文学之间架构起一个完美的桥梁?这或许是当下纯文学自我更新、未来纯文学可能会有的主要面目。而其实,当下青年作家的作品,已经有了类似的特征。
对于广东作家而言,能够持续创作和愿意去沉淀厚重作品是最为艰难的挑战。如果作家没有持续创作的能力、讲完一些与自己相关的故事之后就无法创造了,这样永远也不会有杰出作家出现。需要发挥广东本土批评家的力量,青年批评家要与青年作家形成一种可相互批评、能相互促进的文学氛围。
彭贵昌:走向经典,期待岭南大作品
文坛更多的是严肃文学所在的场域,通常认为的主流是得到研究机构、创作机构认可的创作,但是在更多的人看来,主流文学或者主流文坛可能是铺天盖地的网络文学、类型文学,特别是已经被影视化的大IP,在这个层面上,80后、90后是否“进入”主流肯定不是一个问题,甚至已经是“占据”着主流了。
因此,“文坛”这个概念本身就承载着非常强烈的“新”的色彩,也有非常强大的“视野”差别,文学研究者如何自我定位都跟这种“新”息息相关。
对我而言,研究的对象更多是传统的严肃文学,而对网络文学的研究大多是文化现象的观察,较少有美学范式层面的讨论。网络媒体迅速发展以来文坛生态的整体改变是巨大的,严肃文学正在被快速地边缘化,而当下的文学作品,以后如何走向“经典化”,当下的文学史如何编撰,都是巨大的挑战。
当然,文学批评和文学研究都只是方法和途径,无论从哪个角度来定义“文坛”,文学繁荣最为重要的始终是作品的支撑,我们所期待的,是承载着本土文化基因的岭南文学,可以出现雅俗共赏的大作品。
徐威:日益精进,新锐成文坛中坚
80后严肃文学作家,诸如王威廉、双雪涛、陈崇正、孙频、颜歌、张悦然、郑小琼等,目前已然成为备受瞩目也备受期待的文学创作力量。他们已然度过了“新锐”期,创作稳定,且日益精进。
90后作家这些年被包括《人民文学》《收获》《诗刊》《作品》等在内的几乎全部刊物所看重,纷纷以专栏、专号等形式推荐。此刻,李唐、宋阿曼、庞羽、王占黑、周朝军、小托夫、甄明哲、李君威、徐晓、丁颜、鬼鱼、崔君、路魆、林为攀等一大批90后作家接过了“新锐”这一称号。文学评论方面,也有越来越多的研究者与批评家注意到了90后作家,对他们的研究成果也迅速增多。
各类媒体也纷纷对90后创作现象进行报道。因而,从传统期刊、文学评论、媒体推荐等角度来看,他们都已经进入了当代文学创作这一舞台。需要注意的是,近些年,90后作家大多以“群体”、“群像”的方式出场,而文学创作注定是个人化的。因而,在90后创作这一创作现象热度减退之后,他们之中有多少人依然坚持创作,从而度过“新锐”期,成为文坛的“中坚力量”,这仍然是不可知的。
当创作者与研究者都对“岭南文学”与“粤派批评”这两个名称有强烈的归属感与光荣感的时候,当外界都习惯以这两名称概括广东的文学与批评的时候,那时,它们或许才真正算得上发扬光大了。
高旭:众声喧哗,直面现实新生态
总体上说,有赖于信息化时代的高效率网络媒介传播,整个当代文学呈现出一种众声喧哗的景象。但在一片繁荣的背后,我认为文学的形式单一、现实感太弱是不得不面对的问题。也就是说,当下的写作,真正描写城市经验的非常少,文学的缓慢发展与城市化的高速进程之间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事实上,在过去的三十年里,中国已经出现了一批高度发达的城市,而目前描写城市文学的文学却仍然还停留在物质欲望的控诉中。在城市与乡村之间的巨大割裂之中,如何发现城市内部的种种现代性,如何描写我们切实生活着的都市经验,这是非常需要考虑的问题。
作为中国城市化最为发达的省份之一,广东的文学创作和批评也必然会接触到这样复杂的生态环境,这也使得粤派的文学与批评天生就带有一份敏感与优势。作为评论家,更需要把眼光放大,眼界放长远,发现出真正凸显时代灵魂的作品。
管季:青春姿态,突破价值旧框架
当代文学虽然面临着被边缘化的命运,也充满了质量参差不齐的作品,但依然构成了存在的现实的一部分。在物质的过剩与精神的贫弱之间,当代文学总能找到一种新的方式,对存在做出某种追问。所以,今天的年轻作家,所谓的80后、90后,他们代表的是一种新的现实,和文学将来的种种必然。
他们以“青春”的姿态进入主流文坛,又以不断成熟的创作改变着人们的固有印象。在这些年轻人中,已经产生了部分具有相当思想深度的作家,他们带着与生俱来的现代性,把人性和苦难的定义深化、拓展。更让人感慨的是在这个文学逐渐成为小众的时代中,有这样一批年轻人在坚持着写作,这本身就是一种文学精神的写照——突破价值的框架,遵从人性的善意,叩问存在的意义。
对于粤派文学而言,对这种精神的追求没有什么不同。作为中国经济较发达地区的广东,理应产生更多走在时代前沿、更深刻理解现代生活实质的作家。比如说“打工文学”的一个重要据点就是深圳,而不是偏远的小镇,经济发展的程度与生活方式的不同,直接造就了文学内部特征的不同。
期待这些年轻作家为我们带来一种既有地方色彩的,同时又超越了地域性的严肃文学。
郑焕钊:打破边界,提炼时代新观点
近年来,年轻一代写作有两个显著的特征:其一是告别青春,重返历史与记忆。比如葛亮在《纸鸢》中的民国叙事、张悦然《茧》对历史及其创伤性记忆的书写等,广东作家王威廉的《获救者》、陈崇正的“半步村”系列中,尽管并没有明确指向某个历史时期,但其作品充满寓言性地联结着历史与现实、记忆与当下的复杂脉络,其中来自于现代主义、现实主义的文学脉络与不同时期的历史、记忆资源与地域色彩混杂性地交叠。
其二是面向未来的科幻现实书写。在科幻作家之外,无法回避的人工智能时代已经内在地召唤年轻一代作家的回应,李宏伟的《国王与抒情诗》和王威廉的《地图里的祖父》,就都致力于探讨人工智能时代新的政治与伦理问题,显示这一代作家对新现实的新感受,在其中,形而上的哲学思辨的色彩极其明显。记忆、未来与现实的时间性交叠与空间性虚构,将类型化与实验性交混杂糅作为介入现实的方式,其作品可读性与思想性并用。
粤派批评家具有在历史中辩证思考与革新厚重的文学史视野,应发挥这种传统在面对新现实、新现象、新议题方面的优势。
作为年轻一代批评家,我们处于一个新的过渡时期。粤派批评家如何更新自身的知识结构,打破自我限制的诸多边界,善于从时代与写作中去提炼具有时代性、普遍性的思想和理论的新问题和新观点,这是我们回应仿真文化时代的挑战,也是发扬光大的新起点。
陈培浩:追求独特,谨防文学成“交际”
当下文学生态发生的重要变化包括:一、新媒介不断涌现为文学传播带来生机和干扰;二、地方政府、商业机构、学术组织和民间力量介入文学场域引爆“文学繁荣”;三、国际文学交往的频繁以至常态化催生的“中国主体意识”和到西方走穴的“殖民主义”心态的微妙复合。媒介革命既给文学交流提供了前所未有的便捷性,同时也使“文学交流”大面积地变成“文学交际”。
80、90后只能说已经得到文坛关注,很难说已经进入主流文坛。不过江山代有才人出,80后、90后理所当然是文学的未来,但作为未来代表也不是自然而然的。得到主流荣耀的意义并不大,更有意义的主流是发明一种对称于我们精神困境的文学语言。
青年作家很多具有自己独特的语言方式,但一种语言方式里面如果不包含着对时代的嵌入和历史的反思,这种脱历史而存在的形式独特性,似乎是大部分80后、90后的青年作家的共同弊病。
苏沙丽:自觉反思,捕捉文学新现象
80后作家不像之前的作家一样有着题材决定论及创作方法方面的干预,也有非常好的创作理论素养,可以毫无顾忌地去接受自己所喜爱所仰慕的经典文学。但是,历史意识的匮乏,社会经验的缺乏,经历的单一,使得他们的写作趋于同一化,包括小说中所呈现的社会风景及问题。
对社会层面更深广的书写,80后作家还并不具备相应的驾驭能力,如何在同质化的当下社会写出达致更多面向群体的个体经验,仍然是需要努力的方向。
80后批评家具备良好的理论素养,特别是对西方理论的熟谙,能够敏锐地捕捉到当代文学的发生现象,因而能够很快地进入批评场域。但是,一部分80后批评家有着急功近利、急于表达自我的现象,所针对的批评对象大多集中于同代人的研究,沉溺于自己一代人的审美经验与社会体验,而无法跳开同代人的潜意识来呈现更开阔的视野,在消怠自己的审美经验的同时,也不利于批评话语与理论话语的建构。另外,还缺乏一定的问题意识,关于文学批评,关于文学本身,缺乏自觉的反思。
廖令鹏:重返科幻,挖掘岭南丰富性
改革开放40年后岭南的文学,当务之急就是要重塑语言,要在岭南语言丰富性和现代性的挖掘、运用和再创造上做文章,把岭南语言以及语言背后的文化发扬光大。
要写出广州、深圳、香港这些城市味道的经典文学作品,最重要的是要讲好丰富的粤语、客家语、潮汕语等,树立讲白话的广东佬、天下一家的客家人(nin)、创业经商的潮汕帮、中西合璧的香港仔等时代形象,写出他们在语言融合互动中真实表情感受和真切的生命动力。
“重返科幻文学”让严肃文学与网络文学找到新的平衡空间,让现实世界与虚拟世界联系更加紧密,也让人和科技及艺术更好结合。我认为现在的科幻文学是“新科幻文学”,不只是20世纪那样人对科技控制性的运用,而更多是科技对社会生活的全面改造,对人(人类)的塑造与侵犯,甚至对人类文化精神的侵害。新科幻文学正在兴起,这是个好现象,但还要站在更远处和更深处,以世界眼光、未来视角以及技术伦理视角看待我们的“科幻人生” 。
80后作家或许是能把新技术与新文学整合得最好的一代人。90后、00后对新技术比较熟悉,但文学准备还不太充分,60后、70后对新技术及数字世界不那么敏感,80后作家在这方面有优势。但80后文学中的国际视野狭窄,很多作家不了解西方世界,带来的问题是几乎没有能力从外面的世界看自己的世界和整体处境。同时,80后文学对中国当代政治、经济、科技、艺术的深刻介入与融会贯通也还比较简单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