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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春平/莲子 | 《收藏岁月》

更新时间:2018-04-02 来源:花城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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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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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春平,1955年出生,广州市天河区政协原副主席,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以藏入文,以文论藏,亦藏亦文。先后在省内外刊物发表学术论文、报告文学、随笔、散文约30万字。出版《唐叶有道碑》(花城出版社,2011年)、《从高雄到广州》(花城出版社,2014年),两书于20175月被国家图书馆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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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子,本名徐春莲,品牌期刊《家庭》创办人之一,历任家庭杂志社社长兼总编辑,广东省妇联副主席兼家庭期刊集团董事长、党委书记,省妇联巡视员等。中国韬奋出版奖获得者,首批全国文化名家暨“四个一批”人才。广东省政府文史研究馆馆员,编审、一级作家。广州大学客座研究员。出版《用心触摸世界》、《莲子作品选》(三卷)、《中国最后的自梳女》、《传奇》等著作23部。

作品节选:

莲子:捡拾时光的流痕

 

怀揣一颗听雨的心,让清幽的禅意填满胸腔,总有一天,灵隐禅踪,北峰茶韵,还有这浑朴简约、通旷清逸的大雅之家,都会和我的梦不期而遇。

动身前往中国作家协会杭州创作之家休创作假之前,一个电话打过去,负责接待的叶老师问:“你是带妈妈来吗?”

我不由诧异:“你怎么知道我带妈妈?”

“女作家都喜欢带妈妈来。好的,我给你和妈妈备好房间。”电话那端,热情而爽朗。

“家”的感觉,油然而生。

对方细心周到,接着又补充:如果有记者证,不管过没过期,都请带上,有用得着的地方。

之前,按中国作协创联部通知要求,需要携带中国作协会员证。为找那本自1992年入会后便一直被我束之高阁的会员证,我站着梯子,在书柜顶层翻找了半天才找着。这阵子,心想,岁月绵长,那本有着陈年风霜的记者证,又该去哪儿寻找呢。

一边寻思着,一边有意无意地拉开书桌抽屉,眼前一亮,那本在岁月里年华虚度的记者证,居然就静静地躺在那里。翻开一看,最后一次全国统一更换新证是2006年。细忖半天,该是搬家后刚巧碰上换证,这十余年间,就一直搁在这个随手可及的地方。这让我想起一句歌词:从来不曾想起,却从来没有忘记。


 

年轻的时候,很喜欢拿着这本小玩意儿全国各地乱跑,到处享受“无冕之王”的礼遇。所有的故事,都在自己走过的路上和经历的人身上。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我已是家庭杂志社班子成员,但因为年轻,还是喜欢拿着这小本子浪迹江湖。记得有一次,在济南,热情好客的报社总编辑听说《家庭》老总来了,素昧平生却慕名盛情款待。肴鲜酒美,大盘大碟一层层地往上垒。敬酒时,一个个依次轮着来。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后,来到洛阳,赶巧正是洛阳牡丹节。

灵机一动,拿着记者证径直就去酒店大堂报到。

“是来采访牡丹节的吗?”

“是的。”年轻就是好,脑子灵光,说话不用左右掂量。

来的都是客。一连几天,好吃好喝,把恃宠而骄的洛阳牡丹美美地赏了个遍。我心陶然。

不再拿着那带有生命印记的物件天马行空,是自20世纪90年代后期开始真正步入官场之后。倒不是因为身上多少有了一点“官气”,而是真的觉得不需要靠它来行各种方便了。同时,我开始转换视角,从关注现实,心怀苍生,在纷繁的世相里发出自己的声音,转向更多地对人生底蕴、生命质量、人生终极价值以及对女性命题的哲学思考,也不忘在岁月与生活中掇菁撷华。这一转变,让我时常能从心底翻寻出不知悄然形成于何时的种种感悟,诉诸笔端,借此安顿自己的心绪和魂灵。 

揣着两本久违的证件,来到杭州创作之家。

这里地处西湖风景名胜区核心地块灵隐景区,坐落在千年古刹灵隐禅寺东侧北高峰下百亩茶园内。据说,这座徽派建筑的白色小院,原是中国作协1955年向杭州一位商人购买的旧式庄园,于1988年推倒重建,并设立“杭州创作之家”,供中国作协会员来此度假休养和创作。巴金80岁高龄后曾4次来此小住,其“这真是我的家”的赞语题词,给古朴雅致的“家”增添了温馨的色彩。在这里,还可以看到夏衍、张光年、贺敬之、冯牧、刘白羽、王元化、草明、王蒙、李凖、邓友梅、徐迟、白桦、柯岩、张贤亮等文学前辈的笔迹,墙上挂着一帧帧他们在创作之家时神采奕奕的生活照。纵然并非岁月遥不可及,但那一抹抹光亮集中在一起,显得有些贵罕。在创作之家的藏书里,还能与飞逝的岁月里久未联系的老朋友们相逢,知道彼此都还安好,都还在继续着自己的故事,并且闪烁在彼此的案头和记忆。尤其难得的是,这里是近佛清静地,梦里亦洗尘。这一感觉不断暗示着自己,我努力掸去胸中的块垒,试图给自己来一场精神的洗礼。每天清晨和暮色朦胧时分,我都会嗅着草木的味道,带着我的禅定与祥和,独步灵隐。

巴金:讲真话,把心交给读者

古佛蔼蔼,空门无埃,四周静穆,偶尔会遇见身着法衣的僧人静默无声地从身旁飘然而过。清风明月,明目清心,我钟情于这没有魔障和浊世纷扰的清净之所。 

 

一日,应浙江理工大学李加林教授盛情相邀,欣然做客李加林织锦艺术中心。去年9月,我们一起在北京中宣部的文化名家暨“四个一批”人才班上,共度学习时光。这次,时值杭州酷暑高温,火辣辣的太阳,让人汗流浃背。李教授执意亲自开车来接我。其实那天他自己的车子限行,他让夫人打出租车上班,自己开着夫人的座驾,穿过大半个杭州市区来接我这个灵隐山居客。

涓滴小事,让人心生温暖。

清癯而洒脱的李加林身为教授、博士生导师,同时更是一位才华过人却依然孜孜不倦的中华织锦人。他所织造的多件艺术瑰宝被选为“国礼”馈赠外国元首。那天,流连织锦艺术中心那气派幽雅的陈列厅,我看到了美轮美奂的各种织锦艺术品,内容包括织锦肖像、卷轴、镜框、册页、书籍、艺术织锦旗袍,还有《梅兰芳戏装艺术集锦》《蒙娜丽莎》等等,那是高新技术与传统产业的交织,也是艺术创造与科技创新的交织,可谓琳琅满目、美不胜收。

参观完陈列室踱步到办公室,大国工匠李加林手脚麻利地开空调同时开窗通风,然后端出精致的茶具,煮茗待客。坐定之后,这位一举创下多项吉尼斯纪录的世界上第一幅丝织长卷《清明上河图》、世界上第一幅仿真彩色织锦画《富春山居图》、世界上第一部真丝织锦图书《孙子兵法》、世界上最大的独幅织锦唐卡《壇城》等诸多传世之作,以创新成就国礼的织锦大师,以淡淡的口吻,跟我讲述了30年来在逆境中艰难跋涉,以及成为世界织锦界领军人物的一些幕后故事;讲述自己如何用尖端全新的前沿技术表达精致完美的艺术观点,又如何用独特创新的艺术手法诠释科技的最新理念。当他告诉我,199812月,《清明上河图》得到江泽民主席的赞赏,199975日,在人民大会堂举办首发暨捐赠仪式;2006年,《孙子兵法》随胡锦涛主席出访美国,作为国礼相赠美国总统小布什。那一刻,我看到李加林的眼里,闪烁着感慨万千又无比激动的神采。 

2017年4月,其精美绝伦的最新力作,随着国家主席习近平走进美国海湖庄园,那就是世界首幅定制仿真彩色织锦《特朗普全家福》。“锦”是中国古代丝绸的一项重要发明,这具有5000多年历史的中华瑰宝,在国人眼中是最美好的东西,人们常用“锦绣前程”“锦上添花”等美好的词汇来表示祝福,寄予未来。此次国礼作品摒弃了以往中国风和中国特色的惯例,而是采用与海湖庄园呼应的欧式风格,与庄园中富丽华贵的王室风格相协调。李加林与团队的五位织锦技师夜以继日,五易其稿,耗费200多个小时,终于以传统丝绸技艺与现代织锦技术的完美融合,完成了这幅宽105厘米、高77厘米的《特朗普全家福》织锦肖像画,成为中美两国元首会晤的国礼,再次向世界展示悠久而辉煌的中华文明。

说真的,李加林荣耀背后的种种辛酸,让人听着不胜唏嘘。创业初期,他在最困难拮据,每月只靠310元待岗工资过活的时候,每顿只舍得吃3.5元的盒饭。而他那些在世界舞台大放异彩的织锦艺术,是那样璀璨夺目,令人赞叹不已。那天中午,他客气地提出要请我吃饭,面带微笑,细腻坦诚。我感其盛情厚意,但还是握手作别,“那织锦的饕餮盛宴,已让人回味无穷,感佩殊深。我得赶回创作之家陪母亲一起用餐”。

 

 

人生有些事,真是神秘。

在父亲乘鹤归去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我一直走不出悲伤,一次次因为缅想而怆然泣下,可不知为什么,就是没梦见过父亲。这次,在灵隐寺边上小住,天天花木隔墙闻僧语,日日在神灵感应的道场感受禅意,居然几次在梦中见到了父亲。有一次,我梦见父亲身体好了,讲话声音洪亮,走路腰板很直。我跟父亲说,爸,您想吃点什么,我给您做。

说实话,这梦,做得让人既伤感又有些微安慰。许多年前,我曾经陪父母到杭州度假。如今,父亲不在了,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现实。可我又看到了父亲,我的父亲还好好的!

真希望这片刻能成为永恒!

我笃信天地间真是有人类智慧达不到的一个灵明之境。虽人天永隔,但那种至亲至爱的亲情,可以互通阴阳两界,可以穿越时空和一切封闭而得以心息相通。

陪着母亲,看见父亲,听听梵音,谈谈文学,会会文朋艺友,偶尔,独坐庭院里岁月弥久的香樟下,在几乎无事的平静里,想想远的和近的一些物事,打量打量人生的繁复与简单,还有那些既平凡又深刻的醒悟。灵隐十日,素心如简,梦通灵境,甚好。 

 高温酷暑中终于迎来立秋后的凉爽。秋雨滴滴答答,敲打着窗棂,又仿佛是落在心里,溅起一圈圈的涟漪,让人淡然之中更觉着缕缕清凉。雨中,窗外葳蕤青翠的园子滋润如画,枝头触手可及的石榴垂垂欲滴,“家”门口北高峰下那片寂静的茶园愈显静幽,它们对我有着冥冥之中的吸引。

写作向来是灵魂的事,也是一种命定的相遇。秋雨若弦,似诗如幻。我就想起,有些人灵魂里是有“雨意”的,譬如陶渊明,远离俗世,用田园山野织就道场,让灵魂里那场沥沥细雨,把心怀浸润得闲适自在。虽说生命的过程,往往就是个忘却的过程。但我相信,怀揣一颗听雨的心,让清幽的禅意填满胸腔,在叠增的岁月里,总有一天,灵隐禅踪,北峰茶韵,还有这浑朴简约、通旷清逸的大雅之家,都会和我的梦不期而遇。

(2017年812日于杭州创作之家)



徐春平:寻找苏东坡

从黄州到惠州到儋州,从湖北到广东到海南,苏东坡一路走来。或许,广东留下了苏东坡太多的印记,所以,今天我们才在不经意间,时不时和东坡老人不期而遇。

朋友张君,在广州工作生活了8年,前年始到武汉发展。今年8月,他要把存放在广州两年的车开去武汉,邀我同行。而我退休后一直想去一次湖北黄冈,到东坡赤壁的苏东坡书法碑林看《荔子碑》,故欣然同行。

苏东坡所书《荔子碑》,又称《韩昌黎享神诗碑》,节录自韩愈的《柳州罗池庙碑》的最后一节,因碑立在广西柳州罗池庙,故人们习惯称之为柳州碑,又因苏东坡所节录的这段首句“荔子丹兮蕉黄”,故又称《荔子碑》。该碑是韩愈撰文,记述柳宗元事迹,由苏东坡手书,集唐宋八大家中的三大家于一碑,故世人称之为“三绝碑”。 碑文如下:

“荔子丹兮蕉黄,杂肴兮进侯之堂。侯之船兮两旗,渡中流兮风汩之,待侯不来兮不知我悲。侯乘白驹兮入庙,慰我民兮,不颦以笑。鹅之山兮柳之水,桂树团团兮,白石齿齿。侯朝出游兮莫来归,春与猿吟兮,秋与鹤飞。北方之人兮,谓侯是非,千秋万岁兮,侯无我违。愿侯福我兮寿我,驱厉鬼兮山之左。下无苦湿兮高无乾,秔稌充羡兮,蛇蛟结蟠。我民报事兮,无怠其始,自今兮钦于世世。”

有人认为,苏东坡的大字楷书最高成就当属《荔子碑》。在柳州,除了《荔子碑》原碑以外,还有一块清代的翻刻碑,此外,在苏东坡的老家四川眉山、在苏东坡的第一个被贬之地湖北黄冈(古称黄州)、在柳宗元的第一个被贬之地湖南永州,各有一块翻刻碑。

清光绪十六年(1890年),四川成都人杨寿昌任湖北黄冈知县,杨寿昌景仰苏东坡,且酷嗜苏书,有在黄州摹刻苏东坡书法墨迹之愿,而在黄冈县任教谕的著名金石学家、书法鉴赏家杨守敬,一生敬仰苏东坡,自号“邻苏老人”,两人一拍即合,杨守敬在自己收藏的碑帖拓本中,选出二十多种苏帖作为摹本。刻碑之前,杨寿昌在衙署西侧修园一座,取名“景苏园”,意为景仰苏东坡。他打算待碑石刻成之后,嵌置于景苏园内。后因变故,碑石刻成后虽制作拓片若干,取名景苏园帖,但所刻碑石却未嵌置于景苏园。几经周折,1925年才嵌置于黄冈东坡赤壁的碑阁中,总计有碑石126块。在这126块碑石中,其中就有《荔子碑》帖石,共19块,每块长80厘米、宽32厘米。

我研究《荔子碑》已有十年之久,珍藏《荔子碑》拓片两张,故书房取名双荔园。柳州的原碑和翻刻碑、永州的翻刻碑我都已实地察看过,但还有黄冈和眉山的两块翻刻碑未看,今次到黄冈,总算了了一个心愿。

 

8月13日,到黄冈的当天下午,张君的大学同学陪同我们参观苏东坡纪念馆。黄冈,古称黄州。北宋元丰三年(1080年),苏轼因乌台诗案被贬黄州,任黄州团练副使(相当现在的民间自卫队副队长),停发官俸,不得签书公文。

苏轼在职时是个清官,家中并无多少积蓄,被贬停发官俸,一大家人如何度日,便成难题。好在夫人王闰之离京之前变卖家产换成铜钱,到黄州之初,正是靠此解燃眉之急。每月初,苏轼取出四千五百元钱分成三十串,每份一串分挂在住所屋梁的三十颗铁钉上。每天早上,取下一串做当天的生活费。

但这不是长久的办法,于是苏轼带领家人在城东的一块坡地开垦田地,种田帮补生计。由此,苏轼取号“东坡”,后又自称“东坡居士”,随着时间的推移,苏东坡的号比名字苏轼更为人知晓。苏轼的《东坡八首》序云:“余至黄州二年,日以困匮。故人马正卿哀余乏食,为于郡中请故营地数十亩,使得躬耕其中,地既久荒,为茨棘瓦砾之场,而岁又大旱,垦辟之劳,筋力殆尽。”

从黄冈回到广州不到一个月,9月9日,我去汕头。到汕头的当天下午4点多,老同学来访,说请我吃晚饭,我说晚饭免了,你就现在带我到古玩市场走走。没想到,在那里,我竟与苏东坡不期而遇。

在一家古玩店,见一尊小木雕人物像,大不盈掌,问店主是何人物,店主说他也不知。再仔细端详,只见这尊木雕人物像虽小,但雕工极其简洁精练,圆雕、镂雕、阳刻、阴刻,多种技法集于一体。问价多少,店主只开300元,虽不贵,但依然还是几番讨价还价,最终以230元买下。

当晚,夜深人静,我独自取出这尊木雕像欣赏。木雕的造型是一位古代的文人,坐在高高的巨石上面,左手握着一根绳索,绳索中间串着一枚铜钱。这位老者,瘦削的脸庞,面带微笑,神情中露出坚毅和对生活的热爱,更有着一种淡定和泰然处之。突然,我脑海一个闪念,这不就是东坡老人吗?

在黄州,虽然面对险恶的政治处境和艰苦的生活条件,但苏东坡泰然处之,依然保持对生活的热爱,保持对生活的乐观。苏东坡在黄州所做的一首《东坡》,最能诠释他的这种情怀:“雨洗东坡月色清,市人行尽野人行。莫嫌荦确坡头路,自爱铿然曵杖声。”苏东坡不就是这样的吗?

没想到,在离开黄冈不到一个月,便在千里之外的汕头市,意外得到这尊苏东坡串钱木雕像。我想,这或许就是收藏的缘分。 

又没想到,从汕头回广州不到半月,再一次与苏东坡不期而遇。

有一天,在微信朋友圈见一藏友晒出一个《赤壁赋》青花方瓶残件,瓶身完好,只是瓶颈至瓶口一截不见。此方瓶一面小楷手书《赤壁赋》,一面小楷手书《后赤壁赋》,另两面各绘两幅山水画。

苏东坡在黄州期间,北宋元丰五年(1082年)秋、冬先后两次游览了黄州附近的赤壁,写下了两篇《赤壁赋》,后人称之为《赤壁赋》《后赤壁赋》。这两篇《赤壁赋》都是中国文学史上的千古名篇,也代表着苏东坡诗词的最高成就。

据这个藏友介绍,此方瓶是清康熙官窑,底款是“大明嘉靖年制”,属官仿官,即清康熙朝官窑仿明嘉靖朝官窑。并附另外一张图,说故宫博物院有一只与此类似的青花方瓶。

我试探问这个青花方瓶残件卖多少钱,谁知开价五位数,这让我却步。我又问,能否让我看看,拍几张照片?藏友说没问题,我想,这就足够了。我的收藏理念,一直以来就是见过欣赏过即可,而并不在乎拥有。世上好东西多得是,谁都不可能无穷无尽地占有,因此,对喜欢收藏的人来说,保持平常心很重要。

9月22日,我来到藏友在东莞的古玩店。亲睹这只《赤壁赋》青花方瓶残件,与苏东坡再一次零距离接触。

这只青花方瓶残件高40厘米,折肩,长方形,直腹,方底内凹,方底青花楷书:“大明嘉靖年制”,通体青花装饰。藏友介绍,此器之所以瓶颈以上与瓶身分离,原因是过去有人在移动这只花瓶时,不是一手托瓶底,一手扶瓶颈,而是单手抓住瓶颈提起,导致瓶颈与瓶身分离。细看此瓶断口的结合部,果然平整完好,依然可见瓶颈与瓶身整体分离的痕迹。但此方瓶残件依然珍贵,收藏界有句话“一方顶十圆”,意思是一个方形的瓷器可以顶十个圆形的瓷器。这是因为在古代,方形瓷器的制作比圆形器的工艺难度要大许多,尤其是大型器。像这只方瓶,不但瓶身无法跟圆形器一样一次拉坯成型,且入窑烧制的成品率极低,而且瓶身与瓶颈以上还要分开制作,然后再粘连入窑烧制。正由于这样,如果移动时稍不小心,图省事单手抓瓶颈,时间长了,必然导致瓶身与瓶颈分离。

欣赏完这件方瓶残件后,我取出相机拍照。这才是我此行的目的。

回来后,我对这件方瓶残件的纹饰仔细研究,发现除两面小楷手书《赤壁赋》和《后赤壁赋》,另两面的山水画都与《赤壁赋》有关,或者说是以诗入画。无论是书法还是画工,都是一流。

其中一面画的是苏东坡夜游赤壁。明月当空,江中泛舟,主客三人相对而坐,一只白鹤在半空中自东飞来。画面的构图明显是取自《后赤壁赋》:“时夜将半,四顾寂寥。适有孤鹤,横江东来。翅如车轮,玄裳缟衣,船在江中,戛然长鸣,掠予舟而西也。”

如果说前面一幅运用了写实的手法,那另外一幅则是运用了写意的手法。岩石上,三人遥对江对岸的城墙,其中一人指指点点。江边,停靠一艘小船,表面这三人是在此上岸的。其实,《赤壁赋》所记的是苏东坡一人上岸,两位客人在船上等候,但这幅画作了发挥,改为主客三人同时上岸。这幅画的画意应该是取自《赤壁赋》:“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

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曹操挥师南下,打败刘备,占领了军事重镇荆州的大部分地区,迫使刘备退守夏口(今武汉)。曹操意图一举消灭刘备,同时吞并孙权占据的江东地区。在此危难关头,刘备孙权决定联合抗曹,孔明借东风,火烧连营,以弱胜强。赤壁大战由此奠定了三国鼎立的基础。

其实,《三国演义》中的赤壁大战并不是发生在黄州赤壁,而是在蒲圻县(今赤壁市)赤壁,苏东坡只不过借题发挥,借景抒情,以史论今,感叹人生罢了:“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北宋元丰三年(1080年),苏东坡被贬黄州,元丰七年(1084年)回京。绍圣元年(1094年)十月,苏东坡再次被贬,到了广东惠州,三年后又被贬至海南儋州。从黄州到惠州到儋州,从湖北到广东到海南,苏东坡一路走来。或许,广东留下了苏东坡太多的印记,所以,今天我们才在不经意间,时不时和东坡老人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