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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况:我的诗歌帝国

更新时间:2017-07-20 作者:张况来源:中国诗歌网

张况:中国新诗远未达到制定美学标准的境界。因此,我认为,没有标准就是最好的标准……我尊重真实的历史,崇尚史诗的厚重感和敦实的文本意义,喜欢以长诗写作来挑战自我,因为这是一种需要持久激情,能获得持续快感的生命体验式的写作,我想在我的有生之年实现我的史诗梦。

编者按:随着移动互联网时代的到来,诗歌在一定层面已经进入了当下精神生活的核心;同时,中国诗歌网的不断发展和壮大,也让越来越多的实力诗人渗透到了中国诗歌网的各大板块!正值中国新诗走过百年之际,为了展示中国实力诗人的气质和风彩,我们有了这次独家策划,对中国实力诗人进行系列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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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况(诗人主页):著名诗人、书法家、文艺评论家,1971年生于广东五华。中国当代新古典主义历史文化诗歌写作的重要代表之一,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理事、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团成员兼文学评论委员会副主任、佛山市作家协会主席。已出版诗集《大秦帝国史诗》《大汉帝国史诗》《大隋帝国史诗》等25部,主编诗文选23部,代表作有100000行21卷《中华史诗》。业余工书法,系中国硬笔书协常务理事、广东省硬笔书协副主席,出版《唐诗钢笔字帖》、《欧阳江河·张况文人书法作品选》等9种,与陆健、程维、雁西被誉为中国诗坛四公子。现居广东佛山。

访谈

1、花语:张况好!不久前和你在高铁上的相识比较有戏剧性,一起去领2016《山东诗人》年度诗人奖,我却不知同一列高铁上坐我右手边的陌生人是个诗人,让你帮忙推箱子,说的是“帅哥,搭把手”,到了会场又发现,你坐到了我的左手边,座位再次相邻,看桌签,才知道,这先右后左的邻居就是传说中著名的诗坛四公子之一张况!这缘分很奇妙,让我不得不提个问题,你与我年龄相仿,看上去才三十出头,请介绍下你年轻的秘诀!是否经常锻炼,你认为一个诗人的健康生活方式应该是怎样的?

张况:花语好!人生何处不相逢?天下诗人是一家呀!上月4日北京到济南的高铁注定为诗歌而开。我那天在全国政协礼堂开完中国硬协的全国代表大会后,即与诗人雁西风尘仆仆赶到高铁北京南站,前往济南参加《山东诗人》年度诗人奖颁奖会,主办方诗人马启代是典型的“为良心写作”的人民诗人,老实巴交得像憨厚的石头,他给我和雁西买的高铁票,竟然是中间相隔五分钟,属不同两个车次,哥们明知我跟雁西是一起从北京开拔的,却愣是将我俩“狠心拆散”,打电话问他才知道,原来是网上购的票,先出的票是上一班的最后一张,后出的票是下一班的第一张,这样“残酷”而精准的时间差,居然就这样被我和雁公子碰上了,他说这让他无语,可他终究还是不好意思让售票员换,于是只好“委屈”我俩前后脚到达了!无法与雁西一路同行一路对话,我只好憋着满腹“心酸”一个人上路。雁西怕我孤单,还买了一大杯咖啡让我无聊的时候慢慢喝,说这样时间会过得快些。真是会体贴人的好大哥。

阴差阳错,原来倒数第二张票竟然给你抢去了!我简直气得不要不要的!呵呵,不过也好,这才给了我与你这个“花姑娘”做邻座的机会。你我都听说过对方的名字,却缘悭一面,以至于彼此做了“芳邻”,也形同陌路。你该是一看见我就知道这小子是个做苦力搬砖头打杂的料吧?否则,怎会一上车就让我“搭把手”帮你把沉重的大箱子放到行李架上?还轻描淡写擦我鞋,给我一顶不值钱的“帅哥”高帽?说实在的,心情欠佳时,要是男同胞叫我搬箱子,我肯定懒得理他的,也只有美女,才能激起我不堪记忆中的那一小朵“苦命”浪花,那天你没发现我对整个世界表现得木无表情么?一人孤旅无生趣,雁西不在使人愁。我就是这样一个情绪化的人。看来你得感谢雁西,是他给你让的座,并以诗歌的名义把这个“缘分”一并转让给了你。我想,那天张脉峰遭遇的命运跟雁西是一样一样的,听到你“咬牙切齿”的骂他笨,骂他不该上后面那部车,还以为你骂家里的“狠心贼”呢!后来到了济南坐在同一张台上喝酒,才知道你骂的原来是张脉峰,嗨!这哥们我认识他都有一百多年了吧,怎么还是那么“命苦”呀?花语同志,跟你邻座,缘分啊!况爷真可谓一路纳福、二世无灾、三生有幸呀!

刚才你说你我年龄相当,而我看上去才三十出头的样子,我似乎闻到一丝丝不服气的“恨意”。但实话告诉你吧,这明显还是把俺张老汉说老了呀?我今年也就二十公岁出头而已,要说心态,那就更年轻了,顶多幼儿园大班级别。年轻其实没有秘笈,要想自己脸上没那么沧桑,就要将心脑中那些与人生际遇有关的浪花压得足够低。绿色心态是最健康的生活姿态和处世方式。当然,一个诗人,乐观向上、保持生活激情也很重要。

2、花语:你是中国当代新古典主义历史文化诗歌写作的重要代表之一,中国当代新古典主义历史文化诗歌写作的特点是什么?有何意义?

张况:我所理解和崇尚的中国当代新古典主义,当然是有别于罗马古典主义和法国新古典主义的具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的诗歌美学追求。它几乎完全摒弃了艺术模仿自然的基本观点,摒弃王权,摒弃一切守旧的抒情,摒弃所有腐朽的美学意识,完全褪去浮世华丽的外衣,完全超脱借鉴原则、合式原则等僵化的美学概念,打破古旧的固化的社会道德伦理的束缚性,从内容和形式、自由和范式的关系上进行全新的思想梳理和精神层面的剧烈变革,代之以庄重的社会使命感、人类普世价值和诗人诗性人格魅力、个人品德涵养的一种全新文本,它以潜在的全新的生活经验、底层意识为切入点,以活泼的逻辑思维和哲学思考,观照恢弘的历史、冷峻的现实、苍茫的未知世界,用更加清新典雅的语言、更真实可信的素材、更开放自由的抒情方式、更理性脱俗的表现形式来抒写大器而悲壮的人类历史,并以此为主要特点,彰显独特的诗学意义和文本色彩。在这一点上,我这些年的坚守似乎显得比较孤独,但这并不对我的写作构成障碍。相反,这种言说方式和抒情本质因其具有更纯粹更与世无争的抒写目的,而让我在文本意义上获得了与众不同的惊喜和清静。诗歌写作中,我与谁都不争;现实生活中,我与谁都不保持紧张关系。我从未鄙夷过任何一棵草,但我内心却永远长着枝繁叶茂根系发达的一棵参天大树,这棵树可柱长天、可作天梯,那是我一个人的文化理想与自我救赎之途。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从青丝到白头,我只埋头写一首诗,那就是煌煌十余万行的《中华史诗》。我不急于让世人尽快发现它的潜在价值,正如我每天安于平淡无奇的庸常生活,我将继续不断修炼、不断充实完善自己,企望《中华史诗》能成为真正有高度有气度有风度的大器之作。我深信,研究中国当代新古典主义写作,《中华史诗》是绕不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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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4月,河南洛阳赏牡丹

3、花语:连初写带修改,你曾花掉18年时间创作大型历史文化长诗《中华史诗》,请介绍下这首长诗的写作过程,写它又是出于什么创意?

张况:我觉得我写作《中华史诗》的过程,实际上就是方块汉字魔方变异的一个奇妙过程,万象幻生,层出不穷,滔滔不绝。从文本和语言的贡献上讲,我觉得自己无愧、无悔,18年来,我总想完成自己认定的文化使命,这中间有舍有取,令人纠结。自始至终,汉字迷人的魅力都在牵引着我,走向阔大,走向极致。我认为,汉字是世上最美的方块,它具有其他文字所没有的独特神韵与风采。

《中华史诗》的写作初稿前后就花了13年时间,第一次修改花了近两年时间,现在第二次修改又花了两年多时间,实际上整部长诗光修改就花了我五年多的时间,总耗时已经超过18年了。煌煌二十一卷,几乎每一行我都认真过滤过的。虽然是现代汉语写作,但其架构上具有新格律诗的韵味,形式上也进行了创新,每章每节的文字像整齐划一的军队方阵,让人读来,会有一种千军万马从胸中踏过的感觉。我想,这就是现代汉语魔幻版的魅力所在。

我认为,伟大的中华民族,太需要一部体量够大足够恢弘的史诗了!我心下发了宏愿,这部史诗就由我来执笔吧。在汉字编织的奇妙世界里纵横捭阖,我的热血从20来岁写作史诗时开始燃烧,一直持续发烧到现在。时间对于我来说是倒流的,它既不静止,也不向前,它的反方向掘进,让我至今总还葆有这样一种错觉,总觉得自己还是20来岁的年轻小伙子。史诗写作给了我强大的精神支撑,让我有了浩然充沛的精神气场和巨大的存在感。

《中华史诗》选择了我,让我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单挑《中华史诗》工程,这或许是一种文化自信和自觉的宿命吧。中华文化是大海,但它可以凝结为我的一滴泪、一滴血,我把它量化、肢解、发掘、展现出来,糅合人类的精神呈现在自己的诗行中,便成了我的作品。它具有不可复制的品质。这可能是个异数,似乎也是天意。事实上,中国非常缺乏具有历史影响的真正的全民族史诗,除了藏族史诗《格萨尔王传》、蒙古族史诗《江格尔传》和新疆的《玛纳斯传》之外,似乎再没有更像样的史诗可供挖掘和品鉴,至于全民族全景式的史诗,迄今为止,尚付诸阙如。

4、花语:18年是一个漫长的时间间隔,它足以诞生一条好汉或者创造一段历史, 花这么多时间写《中华史诗》,我除了敬佩还是敬佩,因为长诗写着写着,不是前后气息脱节,就是气场弱下去提不起来。你怎么看待自己这部长诗,请介绍下你写长诗的经验!

张况:《中华史诗》的写作过程很艰辛,但也很新鲜、很刺激,曾经有一次我写了四千多行,忽然破电脑中毒,顷刻间全部心血化为乌有,这几乎是直接拿刀子捅我的心,几乎等于要了我的命!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变得无比沮丧,甚至以为这是天意让我不要作此异想天开之举。后来,我不信邪,决定重振旗鼓,最终还是咬咬牙挺过来了。一个诗人跟所有的人物包括帝王将相们都进行过嵌入式的对话,这是一种令人兴奋而自豪的纸上战争,是现代汉语对诗人的一种极限挑战,这些经历和过程,将是我一生的财富。给史书人物和事件的呈现找到诗意和语言契合点的过程,无疑是一种冒险,诗歌是想象力和抒情叙事的结晶体,其文本意义在于它的独创性和唯一性!我想,具备这些就够了。写作《中华史诗》的时候,我的血液是沸腾的、雾化的,呈水珠状,呈云翳状,很难有具体的形态。事实上,长诗写作就需具备这种涅槃精神和坐化准备!否则,你最好就别碰长诗。

5、花语:你已出版史诗三部曲《大秦帝国史诗》《大汉帝国史诗》《大隋帝国史诗》等25部,看来擅写长诗,已成为你的一个重要标签,为什么如此迷恋写长诗,且是史诗?

张况:长诗写作就像马拉松大赛,既考验人的体力,也考验人的意志,更考验人的才华。我热爱祖国,热爱中华民族,热爱脚下这片皇天后土、壮美山川,热爱这片土地上的善良的人们,热爱那些以聪明才智创作了伟大中华文明的先行者和后来者,我尊重真实的历史,崇尚史诗的厚重感和敦实的文本意义,喜欢以长诗写作来挑战自我,因为这是一种需要持久激情,能获得持续快感的生命体验式的写作,我想在我的有生之年实现我的史诗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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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张况

6、花语:作为广东文学院的签约作家,是否有定向的写作任务,是否有压力?

张况:签约作家只是个荣誉而已,不坐班,不领工资,但每一届签约之前,至少要报一个选题供专家评判,选题通过,即成为一个具体的创作任务。压力肯定有,因为选题设定了时限,必需在规定的时限内完成。

7、花语:“秦始皇当年究竟埋掉了400人还是406人,有甚或更多,今人是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诗人也一样,只能凭借强大的想象力,切入当时的背景、语境和时代节点,静下心来与它的帝王、君臣和百姓对话、质证,回到现场,感受事件的全过程,重新跟真实的历史平等对话,才能完成自己符合逻辑的抒情,才会让读者感受到这一段鲜活和特殊的历史的真实性。”这段话是你说的,也就是说写史诗除了需要引经据典,还需要一定的想象力,那么,你是否要花相当多的时间去读去查去翻阅史书?

张况:作为诗人,我不会给任何一段模糊的历史下定义、出结论,更不会给时间添麻烦、给自己的力有不逮找借口。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即便是史识判断为最真实可信的一段历史,也可能在某些盲点上存在巨大的出入,从而不能掸去其模糊性和不确定性的史识灰尘。比如秦始皇当年究竟埋掉了400人还是406人,又甚或更多,今人是无法给出准确答案的。诗人也一样,只能凭借强大的想象力,切入当时的背景、语境和时代节点,拾掇正史野史,静下心来与它的帝王、君臣和百姓对话、质证,回到现场,感受事件的全过程,重新跟真实的历史坐下来平等对话,才能完成自己符合逻辑的抒情,才会让读者感受到这一段鲜活历史的特殊性和真实性。

中华文明是最坚强、最具耐久力和不朽品质的伟大文明,其存亡的争议,当然完全可以搁置。汉字显而易见的生命力和穿透力可以作证,恢弘的中国历史文化以方块汉字的存在为表现力,它从未衰竭过一分一秒,从未中断过一时一刻。源于它永无止境的持续支撑,中华文明从未消亡过它强大的躯体和真正精神内涵。我是个劳模式的苦命诗人,作为一个个体,由此一而再的认识到了中华文明无比庞杂壮硕的伟大与宽博,也顿悟了“死亡”和“时间”的全新概念。“时间”由此而成为内置与《中华史诗》文本的贯穿始终的永恒话题和持久坚挺的主题。而里面的密码,我绝不轻易示人。

是的,史诗如果没史,那是荒谬的!在《中华史诗》的文本里,人们能找到很多奇特大胆超越精神维度的想象,譬如我穿越时空的双眼,完全可以看见隋炀帝挖大运河挖出来的泥土都可能被秦始皇用来修筑万里长城了,大中华泱泱版图上东西走向的长城完全可能是南北走向的大运河里的泥土和着人间的血泪与白骨垒砌而成的!远去的历史文化因此也就有了某种近似于诡异的生动特质,诗意因之而得以隆重呈现。对中华文明的持续梳理和长久敬仰,以及大脑中的种种奇思妙想,让我经常睡意全无,这种与历史文化之间的紧张对峙关系,让我变得很强大,也很任性,与宇宙精神对话,让我变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8、花语:“在诗歌里,我可以做一个秦俑、一匹战马、一支箭、一杆长枪、一块砖、一段堞、一个烽火台、一朵火烧云,一场危机四伏的对白,也可能引起历史的骚动与猜忌;我还可以做大泽乡起义现场的一滴雨、一双草鞋、一杆旗帜、一条泥泞的路,只要能顺利进入历史的空间和维度,我的思维就能被真正激活,从而进入触手可及的诗性空间,与历史取得实质性的接驳”,这段话是你对自身写作的部分概括,那么在写史诗过程中,是否需要把自己倒空,与俗事保持一定距离,甚至闭关方可入定?

张况:在诗歌里,我可以做一个秦俑、一匹战马、一支箭、一杆长枪、一块砖、一段堞、一个烽火台、一朵火烧云。也许一场危机四伏的对白,就可能引起历史的骚动与猜忌;我还可以做大泽乡起义现场的一滴雨、一双草鞋、一杆旗帜、一条泥泞的路,只要能顺利进入历史的空间与维度,我的思维就能被瞬间激活,从而进入触手可及的诗性空间,与历史取得实质性的贯通与接驳;我甚至还可以做秦始皇、秦二世、扶苏、陈胜、吴广、赵太后、吕不韦、嫪毐、孟姜女,我可以凭意念深入历史前线,对每个人物的成长历程、话语立场、人格特点、心理活动进行有血有肉的有机重塑,我可以凭借人性特征,钻入他们的头脑研究他们的思维方式、行事习惯,并厘清历史过程的每一个重要细节,通过结点的人性化转换,最终做出合理而大胆的诗意呈现。又比如,在《大隋帝国史诗》中,我对隋炀帝的命运进行了全新的颠覆性解读、阐释与再造,其实他对中国政治、科技、文化发展具有巨大的贡献,而唐朝只不过是强行嫁接于其躯体上的寄生朝代而已,承其余荫,唐朝才有了其后空前的强盛与辉煌。对于隋炀帝的功过是非,不能简单粗暴地进行断章取义杀鸡取卵式的庸俗评价,其父隋文帝的物质准备、财富储备,让他有花不完的金银散不尽的财宝,搜刮民脂民膏的可能性本身就很可疑。年轻皇帝,在男权世界为主宰的巨阔空间里多泡了几个妞,就说人家罪不可赦。为国家长治久安计,倾心力挖了一条举世无双的大运河,接通南北,就被骂为暴君,遭到口诛笔伐,这本身就很不公正。当然,历史人物具有他的复杂性和多面性,但历史也不能简单地盖棺定论。因此,历史总有其可以争议的地方。我的史诗写作几乎都是处于闭关状态下进行的,这种状态是我的专利,屏蔽所有俗务,与所有人保持足够遥远的距离,包括妻子儿女。把婚姻写成分居,把爱情写进坟墓,想想都后怕,但我无怨无悔,因为我不负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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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张况(右1)与诗人黄礼孩、赵绪奎、野夫、张淑芬在广州

9、花语:关于史诗及长诗,已经谈很多,下面我要问的是,因何与诗结缘,最早写于何年?

张况:寒门子弟,幼时家贫。与诗歌结缘没有任何征兆,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放暑假时帮家里干点农活,看见英俊的父亲整天猫着身子在田间劳作汗流浃背一身乌黑的样子,我居然有些伤感,继而想到自己将来的日子也可能如斯劳碌、这般不见天日,遂为赋新词强说愁,写下了人生第一首口号诗——《背脊·汗水》,大概内容是这样的:“永远忘不了/父亲乌黑的背脊,和那背脊上/乌黑的汗水/那一点一滴/都如血如泪/叫我幼小的心灵/如何承受那一滴汗水的重量?”。那该是1984年以前的事了,眼睛一眨,三十多年就过去了。

10、花语:好诗的标准是什么?

张况:中国新诗远未达到制定美学标准的境界。因此,我认为,没有标准就是最好的标准。

11、花语:请形容下你的家乡广东五华及你在它的怀抱,所受的滋养!

张况:我的家乡广东五华虽系全国著名的贫困县之一,但那里人杰地灵,人才辈出,代不乏人。弹丸之地,刹那光辉,竟出过武状元李威光、武榜眼曾琼琲,出过广东提督魏大斌,仅民国以降,就出过国共两党少将以上将军70余位,出过世界球王李惠堂等等,除了这些以“武”闻名的人物,也出过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现代临床解剖学奠基人钟世镇,广东作协主席陈国凯、旅英著名作家韩素音这样以“文”著称的人物。困窘的农村生活造就了我坚韧的脾性,我的整个青少年时代都是在五华度过的,家乡给了我最初的滋哺,为我提供了最初的文学素养,让我有机会走出农村的广阔天地,到城市去闯荡,成为一个诗人。无论走到哪,我都感恩自己的家乡、一如既往的热爱那片故土。

12、花语:诗歌在你的生命中占有怎样的位置?

张况:诗歌是我的第二生命,是我一生的宗教,也是我最重要的存在方式和生活姿态。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我写的《中华史诗》不仅是写胜利者的那三分之一历史,还写失败者的三分之一历史和普罗大众的三分之一历史,这三者在我心中的位置都很重要。13、花语:当写诗与工作发生冲突了,你怎么办?如何处理那种矛盾?

张况:写诗与工作的关系真是一言难尽。大多数时候,我白天勤奋工作,夜晚踏实写诗,工作仅仅为了养家糊口,写诗纯属个人爱好,这是统筹方法的问题,我似乎没有什么矛盾需要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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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与诗人陆健、臧棣、祁人、雁西、李犁、张玉太在新疆南部

14、花语:你热爱书画艺术,始于何年,它们对诗歌的写作是否有影响?

张况:中国书法作为一种艺术存在,确是国之瑰宝!这是别的国家所罕见所没有的艺术门类和品种,谓之国粹,实不为过。书法能够给我带来生命体验上的快乐,线条之美,宛见淑女,个中思昧,实难一言蔽之。我认为,懂书法能写一手漂亮字是一个文人必需具备的基本能力和素质,传统所谓字如其人,其实是有一定道理的。作为一个文人,字至少不能写得太难看吧。当然,其中对线条悟性很高的那一类文人就很有可能成为有出息的书法家。书文并佳,这是并行不悖的,所以我从小就受这种传统文化影响。上小学那阵学校是开设书法课的,同学之间叽叽喳喳,墨猪黑脸,鬼画葫芦中就完成了互相切磋,加上年级之间也时有各种书法比赛活动,写得好的,老师会给一些奖励,小孩子很容易满足,慢慢长大会越来越喜欢这种沁人心脾的墨香。在我看来,书法其实并不那么玄乎,当然童子功很重要,它对日后发展会有很大的帮助。我认为,书法是文人的基本功,文人书法家有别于字匠,文人有自己的情怀,狼毫挥就的可以是自己的文本。而现在的大部分所谓“书法家”,其实名实并不太相符,他们基本不会写诗写文章,似乎都在抄古人的诗词歌赋,甚少抄录自己的话,即使有,大多也是半文不白半通不通的渗水货,不客气的讲,这是目前我国书画界普遍存在的一大弊端。至于才子佳人,那是古时候的说法了,标不标配,其实没半毛钱关系,只是一种期望值而已。我写书法的初衷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写好字比写不好看着舒服些,字写得好比什么都重要,因为我娘说那是一个人的第二面目。写书法到了写心情、写性情、通禅意的境界,我认为是最难得的。老子爱怎么写就怎么写,关卿甚事?那虽是一种任性,但一定程度上讲,那也是一种放浪形骸的风格不是?为什么不能这样写?为什么一定要那样写?这不是两个真实的伪命题吗?古往今来,不少著名诗人在书法上都颇有造诣,如古代的王维,苏轼,近代的启功,柳亚子等。自古及今,书无定法,诗无达诂。书法乃祖宗留下的文化瑰宝,写漂漂亮亮的中国字,做堂堂正正的中国人,多好!

15、花语:一个诗人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对于一个诗人,诚实意味着什么?

张况:一个诗人最重要的品质是作品有禅味、有仙气,为人有傲骨、无傲气。诚实是做人的基本品格,对于诗人而言,诚实甚至比生命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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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张况(左1)与两位弟弟

16、花语:诗歌的敌人是什么?

张况:诗歌的最大对手是语言,但诗歌真正的敌人却是思想。没有思想的写作,在我看来,那是在浪费笔墨。

17、前不久,中国诗歌网把机器人小冰的诗作与人的诗作混在一起来测试,结果百分之九十的人把机器人小冰的当作了人的诗作,从某种角度说明软件的先进及诗歌的漏洞和虚无,在诗歌边缘化的今天,人甚至写不过机器人,你怎么看?

张况:这是真实的伪命题。人有感情,知进退,懂冷暖,明是非,会思考,能感知世界万物的变化。机器人是人发明的,人类当然也可能作茧自缚,比如人类发明制造了原子弹、氢弹一类的东西,如果将之用于正当防卫,保卫世界和平,那么拥有这些东西就是有益的,如果这些东西被希特勒、墨索里尼、日本军国主义者这样的独夫民贼掌握在手,那将是人类最大的劫难。天下文章一大抄,就看你会抄不会抄,说的就是像“机器人小冰”这样的“文抄公”、“码字匠”。真正伟大的诗人是不朽的!其作品具有不可复制性!是人类公知之一种!

18、花语:在诗歌之外,自评你是个怎样的人?

张况:我白天是煮字疗饥的庸常之辈,夜晚则是与宇宙精神相往来的精神贵族。

19、花语:中国诗坛四公子这个称呼是怎么来的,另三位各有什么特点!?

张况:我与陆健、程维、雁西四位诗人,意气相投,非常默契,彼此常在一起切磋技艺,交流心得,大家共同倡导文人书画精神,奉行当代诗歌与当代文人书画并行不悖的创作主张和艺术理念,赢得文艺界的广泛好评,全国重要文学期刊,几乎都大篇幅大版面介绍过四公子文人诗书画,久而久之,就有了“诗坛四公子”之谓。中国作家协会诗歌委员会主任、《诗刊》原主编、著名诗人叶延滨调侃我们是“中国诗坛四公鸡”,说是公鸡司晨,叫得嘹亮,能响遍四方。目前,我们已在全国各地挂牌成立了中国诗坛四公子南海艺术馆、中国诗坛四公子梁园工作室、中国诗坛四公子上海工作室,今年下半年,我们还将挂牌成立中国诗坛四公子江苏太仓艺术馆、中国诗坛四公子安徽九华山九天云隐艺术空间。四位诗人走向全国建立工作室、艺术馆,旨在全方位张扬我国文人书画的社会品位和文化价值。2014年中国诗坛四公子梁园工作室的成立,成为当年权威机构评出的中国诗歌界十大事件之一。

陆健是河北沧州人,现居北京,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传媒大学教授,研究生导师,其作品被青海省博物馆、山东省博物馆、湖北省博物馆及美国、加拿大、英国知名人士收藏,陆健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开始活跃于中国诗坛,著有诗集20余部,业余习金文和小篆,近年来,其文人书法作品闻名学界,颇受欢迎和认可,其金文书法古朴秀丽、用笔刚劲有力,且颇具学养气息;程维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江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南昌文人书画院院长,著有诗集、长篇小说15部,曾获中国作家协会第八届庄重文文学奖,程维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开始活跃于中国诗坛,业余习国画和书法,其国画作品注重生活情趣和文化气息,是一种有智慧的漫画型的作品,专家认为有丰子恺之风,其作品被多家报刊杂志选载;雁西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任《现代青年》杂志社总编辑、中国文化管理协会文学艺术委员会副会长,著有诗集《致爱神》等6部,是海峡两岸诗会“桂冠诗人奖”获得者,业余从事书法和绘画创作研究,其抽象派绘画风格,被认为具有宇宙意识和生命元素,作品以歌颂生命与爱情为主,兼具使命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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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诗坛四公子陆健、程维、雁西、张况2014年夏天佛山合影

20、花语:说下你最喜欢的两句哲言。

张况:1、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中国·《周易》)

2、世上最值得敬畏的只有我们头顶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法则。(德国·康德)

叶延滨:诗坛又听大风歌—— 兼谈张况《中华史诗》的文本意义

张况以18年的坚韧,呕心沥血完成了十万行的《中华史诗》,与一个伟大的民族同行,十万行长诗是张况的中华文化长卷,可歌可泣,无论如何,这是值得举手致敬的中华文明的纪念碑式的作品!重新书写了中华民族伟大而自豪的历史,而这“长征”式的神曲,自始自终都由诗人张况亲自引领着读者去看去想去重新解读。这种风格是“张况的”:在当下的中国诗坛,尽管张况的作品,不是最先锋,也不算最精致,但张况的诗,自新古典主义以来,其笔下的宏大气势,万千气象,纵横恣肆,心驰神往,很难找到与之相似的诗风。

《中华史诗》以历史为经纬,编织出一幅幅气象不凡、风起云涌的奇绝画卷。同时,又是一部中华文明的大百科全书式的奇书。

《中华史诗》的史诗架构和它百科全书式的广博深厚,使我们想到“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这部史诗的意义还在于它可以“以史为鉴”,思考我们在复兴中华的进程中的现实。在对外开放的近三十多年来,中国文坛上多了浓重的以西化为标的风潮,诗坛一方面有了开放多元的格局,另一方面又在妄自菲薄,甚至也出现了装腔做势的“二毛子”之流,这使诗坛有了PM2.5般的雾霾!

张况能以开放的视野重新审视祖国的传统与文化,以自信的努力书写中国文化的历史长卷,我以为,这是中国文化自信心和自觉性的复苏,这是一个值得高度肯定的成果,希望在读者和批评界更多的关注下,张况的《中华史诗》开出一派新风!(叶延滨,著名诗人、诗评家,中国作家协会诗歌委员会主任、中国诗歌学会副会长、《诗刊》原主编)

程 维:《中华史诗》:王者归来——张况史诗写作的文化指向

中囯新诗百年的历史给我们一个期待,那就是五千年的中华文明史,需要一部史诗。这史诗只能由诗人来完成。环顾自《诗经》以降的中囯诗歌史,似乎付之阙如。好在张况出现了,他以一只蚂蚁挑战大象的胆识和勇气,披坚执锐,提枪上马,费十八年之功,写出了洋洋十万行的《中华史诗》,有人说张况创作如堂吉诃德挑战风车,是诗坛无畏的冒险骑士,我说他是王者。张况《中华史诗》的书写直指我们在当今国际语境下的中华文化身份和历史身份,其意义和价值无疑是多重的。张况将历史平面的叙事转化意象性的立体,生猛的历史挟带劲风和诗人的才气,胆略,冲出典藉,如同猛虎,扑面而来,将读者征服。张况意在通过《中华史诗》的书写,大张旗鼔地在精神上接中华文脉,这与相对于那些有“弑父” 情结的写作,是一种“归宗” 与“认祖”。这种精神与文化价值观的双重指向对当下的意义不可谓不巨大。《中华史诗》的问世,意味着在科技文明高度发达的今天,我们该如何以一个现代人的思考接通历史,它无疑是对传统轻薄的一种有力纠正,同时也是一次汉语写作的重大收获。其与五千年历史相融,则意接苍茫与大气,势必磅礡。程维,著名诗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江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

郭小东:灵魂超度的时间想象——谈张况的《史诗三部曲》

张况的《史诗三部曲》进入我的视野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它重新勾起我对某些文学理论问题的再度思索。张况所做的,正是对死亡的复活,对死亡作为最后胜利者的时间形象的复活。时间在诗行中行走,立体而为一种思维中的时间,一种想象中的时间,这就是张况诗歌创作中的现代性追寻。它勾连起那种叫诗性与神性的东西。他把不可逆的时间,向各个方向绵延、伸长,把时间形象立体地站立在纸上,这就是张况的史诗三部曲。对之作文学史判定与分析,将是期待中的事。这样的诗作终于出现在广东诗人笔下,成为广东诗坛一直在期待又久久未能出现的文学风景,以往关于广东是诗歌大省的自诩与期盼,至此可以画一个暂时的休止符。小女人散文做足了南方都市奢侈的市井情态,而坚持不懈的现代诗及种种充满小资情怀的后现代诗歌,也已然泛滥到只有存量的骄傲。在一个陷落于迷惘与难堪生存的时代中,诗歌理应对历史与现实的文明状况,对民族的文化传统,对历史的重大回眸,有一种理性同时激越的叩问与追寻。从高渐离与燕太子丹开始的时代到独夫的倒地,中国走过了三千年,而广东始终是其中一个并不沉默与宁静的符号。张况的诗,对此张开的视野与胸襟,将之作全新的收拾,为宏大的叙事辟出了一处空间。这是百年间南方文学一度丢失之后的重拾。(郭小东,著名作家、文学评论家,广东省作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