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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沉默史》:差异化书写的可贵尝试

更新时间:2017-06-19 作者:马忠

青年作家李衔夏的长篇小说《人类沉默史》是他写作以来最用心最用力的一部作品,不可等闲视之。这部作品的信息量很大,文化含蕴也较为绵密,思想质地也迥异于流俗。如果非要用一句简明的话来提要这部长篇的品格的话,我想说这是一次在同质化时代寻觅书写差异的可贵尝试。

《人类沉默史》可以被视为一部带有试验性的文本。我指的是这部作品文本的开放性。把它简单当作一部小说作品,多少遮掩了此书的性情。这部书里有诗人的情怀、批评家的锐利、小说家的智慧。就小说文体自身来说,《人类沉默史》含有现代小说的传统,小说讲述侦探杨锦程接手一宗特殊的案件,调查“女人是什么”。破案过程中,杨锦程发挥超凡想象力,不断给破案造势,也遭遇了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人和事。然而小说并没有局限在情节的推进,而是把重点放在了各阶层人物的描写,试图从不同人里挖掘出人性的一些共同点,其中着重写了一个身兼工程队队长身份的哲学诗人李既文的故事,这些人的经历穿插在整个破案主线的推进过程里。在所有人物的叙述之中,探索人类之所以出现沉默的原因,即沉默的历史。显而易见,这部小说情节的展开,也是有段落,有过程的。也有杂文的因子,还有哲学家的思想,小说中有许多对世界、对人生、对价值的观点,比如股神巴菲特的观点是如何的不可信,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会增加心脏病的概率,用多种比喻剖析女人是什么,小说究竟是结构的艺术还是语言的艺术等等,都有较长篇幅的论述。因此,我称之为杂语的文本。但在文本所创设的杂语沟通的空间中,诗人的思维恐怕是主导性的。作者的本色是诗人,本色者,主要指的是一个作家深层的创作心理结构,是个体的精神原型。《人类沉默史》的内容,换一个人来写,肯定会写成标准的通俗小说,但李衔夏不这样写,他仅仅是写到一个具有侦探身份的人,小说侧重的并不在侦探。在细读之后你会发现,这部作品的故事情节也基本上与诸如线索、破案等元素无过多关系。那么,作者为什么要借助这样的方式来写呢?我想,除了他追求出新,更多的意旨恐怕在于表现具有侦探身份的杨锦程这一人物如何坚持自己,他对工作的态度,代表的是一种敬业精神。这种书写是自由的,不落俗套的,在某种意义上形成了对传统小说模式的解构,也打破了读者惯常的阅读期待。这大概是寻找书写差异的作者有意为之,也和他反抗单调的写作使命一致。

从某种意义上说,传统小说的故事组成往往依赖于戏剧性的冲突与巧合,而一部分现代小说组织故事依据的是生活或存在自身的逻辑和规律。尽管《人类沉默史》也采用了通常的素材作为故事的源泉,如小说中“姻缘理发店”的蓝本就源于作者高中时代的真实见闻。与此同时,作者热衷于带有自我意识地去使用技巧、语言、感性认识和想象,因而读者从中得到的不是生动的描写,而是“模式”——“不确定性”“不连续性”和“带有讽刺意义的荒唐”。换言之,这部小说中的人物和情节已不再作为描写的主题,而是更多地带有“元小说”的特质。从这个角度看,《人类沉默史》所追求的比仅仅使用技巧更为有意义的探索——把小说作为自身创造的隐喻。在叙事风格方面,小说开头除了一些必要的描写外,基本上只有对话,这样的叙事具有海明威和卡佛的简约主义风格;结尾部分转为迅疾、灿烂、开阔的散文式叙述,语言上积极向耶利内克、西蒙和克莱齐奥靠拢,实现语言创新和感官释放。需要指出的是,这部小说中人物的对话承担了许多观点的陈述,而不是仅仅停留于叙事的过场。通过解读整部小说,不仅能够体会到作者用相当篇幅谈论小说自身,对传统的小说创作模式提出反思,而且自始至终流露出一种强烈而自觉地谈论小说自身的意识——小说已不再是对于现实的简单模仿,它已经成为具有自我意识的独立个体。这突出表现在,作者常把一些相互独立、互不关联的片断强制性地拼贴在一起。深入《人类沉默史》文本,你还会发现:其实,这部作品根本没有惯用套路——没因果链条,他完全颠覆了传统的有因有果,一因一果,追求有头有尾的故事叙事方式,取而代之的是一因多果,有果无因,故事意义指向多种可能,变得扑朔迷离无法确定。小说在结尾的访谈录中,提出了这样一种观点:“在我看来,小说有时是沉默的。真正聪明的读者,不是看小说写了什么,而看小说没写什么,有哪些东西是应该出现而没有现的,有时候这才是作家真正要强调的。”这段关于小说的评论,其实质就是作者对于这部小说创作过程的观点和总结。只不过借李既文之口,说出自己的看法。当然,我不敢肯定这样的结尾是否受美国著名女作家格蕾斯·佩蕾《和父亲的对话》的影响,但作者试图以此引导读者能够以更加立体的、超脱的眼光来看待这部小说,是确信无疑的。

总的来说,《人类沉默史》打破了传统小说情节结构的框架,通过故事套故事、采用开放式结局等写作技巧,在虚实之间,挖掘人沉默的原因,再现人沉默的状态,探讨人沉默的意义,“一个人就是全人类”,借此重塑心灵的历史。看似荒诞不经,却顺理成章。该作品的问世,对小说观念的更新而言,正是一次贡献性的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