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日报记者 张梓望 摄

“目送归鸿，手挥五弦。俯仰自得，游心太玄。”蒋述卓说，这16个字可以概括他一直以来追求的学术高度与学术境界。

这两句诗是魏晋时期诗人嵇康的《赠秀才入军》第十四首当中的名句，表达了一种心游物外、悠然自得的哲学境界。蒋述卓认为，做学术应该有“目送归鸿”的眼光和视野，同时可以做到游刃有余、得心应手。

学术生涯刚满30年，蒋述卓将自己的治学经验总结为“走跨文化、跨学科的道路”。“要把文学问题放到文化背景当中去研究，做到古今结合、文史哲结合、中外结合”。

身为暨南大学原党委书记、中文系教授的蒋述卓，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蒋述卓认为，传媒的发展带来了文学创作观念和手法的变化，文学借助传媒的载体能够飞翔得更远。但是，文学创作只有面对现实与人生，包含人文关怀、对社会的思考，才更具有价值。

高考从小数点开始复习

1977年高考恢复的消息传来之时，时年22岁的蒋述卓欣喜若狂。“我巴不得能够早一点进入到大学里去学习。”

“准备考试的时候，我的数学几乎是从小数点开始复习的。”蒋述卓说，也正是这次机会使得他能够很认真地去集中学习数学、地理等知识。

在广西师范大学就读期间，蒋述卓加入文学社。当时条件简陋，蒋述卓和伙伴们就将创作的诗歌、小说作品直接油印或用毛笔抄写成墙报贴在墙上。毛笔书法极佳的蒋述卓当时经常帮别人手抄作品，这个习惯也保留到后来的学术阶段。

大三时，蒋述卓的一篇课程论文被老师推荐发表到广东的《当代文学》杂志1984年第5期上。这篇文章名为《列宁<一本有才气的书>读后》，讨论列宁在这本书中是怎样批评作家的。“发表这篇文章后，我觉得自己有些这方面的特长，所以就考了文艺理论的研究生，继续写一些文学批评的文章”。

蒋述卓觉得，文学批评是一件很有创造性的事。他说，文学批评并不是刻板的，必须关注当下，了解大众文化，从而对社会保持敏锐的观察和判断。

但是，文学批评同时也要求专业化。在《专业化的批评与批评的专业化》一文中，蒋述卓提到，文学批评者本身要有专业知识，并且对文本相当熟悉。批评者要有自己的立场、眼光和标准。

做学术不能仅是为稻粱谋

多年前，上海古北路一处民房前，一个年轻人毕恭毕敬地敲了敲门。少顷，门开，一位年逾古稀的老者出现在他面前。

这个年轻人是蒋述卓，而这位老者是叶笑雪，当时是上海古籍出版社的编辑。“他是一位如‘扫地僧’般的高人，生活清苦，但在佛教研究领域的造诣极深。”蒋述卓说，那时，宗教与文学的关系研究是一片新天地，叶老师对他的影响极大，并将其所学倾囊相授。

后来，蒋述卓先后出版《佛经传译与中古文学思潮》《佛教与中国文艺美学》《宗教艺术论》等专著，其中，《宗教艺术论》正被翻译成英文准备出版。这些都得益于当年的积累。

蒋述卓回忆，在读博士期间，他经常手抄导师王元化的文章手稿。“手稿中经常会有大量的批注和修改，因此需要在抄写时把先生的思路理清楚。抄写的过程当中，先生的治学态度和学风对我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从古代的张载、王夫之，到现当代的叶笑雪、王元化，这些大师对蒋述卓的影响很大。蒋述卓说，要把学术当作事业，而不仅仅是为稻粱谋。要把学术当作生命重要的一部分，严肃地对待它。

传媒未改变文学的性质

红木茶盘上，一杯茗茶散发香气。伏在书案上的蒋述卓，正在为一首古诗撰写评论文章。一首20字的小诗往往能引来上千字的文化解读。这便是他写作《诗词小札》一书的来由。

作为文学批评家，蒋述卓一直提倡文化诗学批评。他曾与程文超、金岱共同提出“第三种批评”，也就是文化诗学批评。“任何文学创作都是与文化结合在一起的，用文化的眼光去看待文学作品，可以具有某种穿透性。”蒋述卓在《古今对话中的中国古典文艺美学》一书中这样写道。

蒋述卓说，任何作品都是在一定文化背景下创作的，有一定的文化涵义、文化价值取向。“为什么但丁被称为伟大的文学家？就因为他是中世纪的最后一个作家，文艺复兴开启的第一个作家，他在那个时代之交，实现了从神到人之间的转变。”

中国现当代的“文化寻根”小说也是如此。贾平凹的小说《废都》被蒋述卓认为是中国文化进程中里程碑式的作品。“他揭示了当时知识分子精神世界的塌陷，所揭露的东西代表了那个时代及其思想构建”。

在互联网时代，传媒的发展对传统的文学创作造成了冲击。电影、电视、互联网改变了文学创作观念和技巧。蒋述卓说，技术解放了文学艺术。

蒋述卓去年招收了一个博士生，他是广东网络文学作家阿菩，凭借《山海经密码》为人所熟知。“电影使得文学艺术从过去神圣的地位降到了大众可以享受的位置，而网络为普通大众提供了文学创作的新平台。”蒋述卓说，无论是电影还是网络小说，文学的性质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必须要有美学和文化内涵，才能流传久远。

在蒋述卓看来，尽管传媒带来了文学的发展和变化，但是文学“万变不离其宗”，终究还是要面对现实、面对人生，去探究人生一些没有解决的问题。

■大师荐书

《城堡》《美学散步》

对文学青年与创作者，蒋述卓推荐读卡夫卡、鲁迅的小说。卡夫卡的《城堡》中对现代人所陷入的困境进行了深入的揭示，他往往能够在绝望的时刻给人以希望；鲁迅的小说针对中国人的国民性弱点，进行了深刻的批判，指出了其中的弊端，对阿Q、祥林嫂等人物的刻画也十分传神。

针对包括硕士生、博士生在内的青年学子，他还推荐了两本书。一本是宗白华的《美学散步》，对中国美学的研究非常精准到位；另一本是汤用彤的《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上下册），将佛教历史脉络讲述得非常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