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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樱:一直凭自己心性写诗

更新时间:2017-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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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樱,本名余淑英,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惠州市诗歌学会首任会长。北京鲁迅文学院作家班进修生。作品散见于《诗刊》《作品》《诗歌月刊》《诗选刊》等,有诗作入选《中国新诗选》《广东诗歌精选》《新世纪诗典》《2014中国诗歌年选》等40余种当代诗歌选本,出版个人著作《南方有薄薄的霜》《风吹向陌路》《离别又在清晨》。

江湖海:阿樱好!我们认识多年,彼此比较了解。我来广东25个年头,前15年,在惠州乃至整个广东,知道我是诗人的人,除了我自己,就只有您一个人。所以,我也一直引您为知己。平心而论,对2007年以前的惠州现代诗歌,我所知不多。您作为惠州诗歌学会的首任会长,谈谈所了解的惠州现代诗歌如何?

阿樱: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还在老家龙门一个偏僻的小山城教书。当时,惠州写诗的人确实不多,写得好的更少。最早知道的诗人是李勤老师(当时她已经出版了诗集《无缘的爱》),惠州大学的杨凯毅和从河源入惠的缪佩轩,还有就是写散文诗的邓东方和邓贵清。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了你,才知道多年前在《星星》诗刊上读到的《山月》组诗(署名银波)就是你写的,非常惊讶。当时,惠州诗人之间的交流仅限于书信往来和三五好友的聚会。后来,慢慢接触了一批省内和省外的优秀诗人,大家经常聚在一起畅谈诗歌,自此惠州诗人与诗坛正式接轨。第一次集体亮相,是我组稿的“惠州诗歌小辑”,6位诗人的组诗和相关评论刊登于《诗歌月刊》(2006年9月号)。2007年,惠州诗歌学会成立,惠州第一本诗歌民刊《尖诗歌》应运而生。而这十几年间,随着不少外地诗人入惠和文学论坛的开设,惠州诗坛打破了从前的沉寂,呈现出热闹的景象。

江湖海:您是一位入道早,多年前就写出了成熟文本的老资历优秀诗人。我闭着眼睛都能记起您不少作品,比如《纪念日》《在一朵花上练习死亡》《三步华尔兹》《迷失的药香》《转身》等等。您的诗作,品质高,整体感强,有迷人的美。写亲情和爱情的作品,别具一格,入木三分。放眼汉语诗坛,如此执着地把诗写得密实、独特而幽美的诗人已经不多了。您是什么时候什么原因开始写诗的?作为诗人又有什么样的成长史?

阿樱:江兄过奖了,一直以来我只是凭着自己的心性写诗。  真正写诗应该是1987年的春天吧。那年春天,我的身体一直被百合花的香甜味儿浸泡着湿润着。有时,我带着这种香味奔跑在旷野中,身后是无数微笑的小草,而羽毛湿润的鸟在树枝间扑上扑下,婉转啼鸣,我听到了一种诗性的呼唤!应该说,是大自然美好的一切和人类美好的情感让我拿起了写诗的笔。另外,我的祖母生前是民间医生,她免费医治了很多妇女儿童的疾病。童年时,祖母除了让我帮她抄写药方,总是在她闲暇时给我讲故事。她的故事五花八门,我不知道是祖母听来的还是自己编的,尽是神秘与幽深。我写诗肯定与她有关。 诗是什么,记得我多年前和祖母说过,情感抵达指尖就是诗了!诗歌在我的眼里,她是一个奇妙的世界。只有通过她,才能沟通于我们作为性灵的一切创造。没有什么比诗歌更能表达我们对美与爱的热望。没有她,我的灵魂将会被抽空。

江湖海:我留意到,水是您倾情最多的意象,《水塔》《水》《请求水》《分断雨水的夜晚》《用水纹身的女人》《雨水穿过五月》等都有相当完好而厚重的诗核,盎然而灵动的诗意。您为什么对水情有独钟?

阿樱:我自小对河流就有一种神秘的爱恋。我热爱那些飘忽不定的芦苇、水草和长柳,热爱河面上不可捕捉的雀鸟和水中自由自在的游鱼,从而热爱水,那一滴滴过滤了人类最纯净的情感的水。我的家乡有一条大河叫西林河,我就是在这水湄边长大的人,所以我相信流动的水是大自然的一种恩泽,它贯穿在我们之间,从生到死,从死到生,永难忘怀。

江湖海:您已出版的3部诗集中,有一部叫《风吹向陌路》,您创办的诗友群,群名叫诗陌路,组织的诗会也叫诗陌路诗会。看得出来,您非常看重诗文本的陌生化。事实上,您的诗写一直寻求着变化,您在守护本真诗意的同时,着力探求特质化异质化的诗写。当然,这也是有追求的诗人必须具备的诗写自觉。谈谈您在诗歌创作上有什么打算?

阿樱:陌路其实是我的一种精神图景。我的诗大多表现那种心灵漂泊、灵魂无所依的感觉。诗歌的陌生化可以产生美,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多年来,我一直往这个方向发展。虽然收效甚微,但我决不放弃。因为只有新鲜,生命才葆有魅力。接下来,我想在视野和题材的拓展以及语言的创新上下功夫。

江湖海:作为新诗典诗人,您和我一起参加了2016年的新诗典北京-韩国系列诗会,这也是您首次参加新诗典诗会。您最深的感受是什么?

阿樱:新诗典朗诵会上现场收订诗歌,这种模式非常好,让人耳目一新;在韩国地铁的橱窗里看到,取代广告的是一首首大师的诗歌作品——我非常感慨,韩国是个爱诗的民族!

江湖海:您对诗的理解,值得称道。与其他绝大多数抒情诗人排斥口语诗不同,您不仅不排斥,而且有自己非常精到的看法和评判,能给出发自内心的赞美。相比之下,一些时不时跳出来骂口语诗的抒情诗人,就显得像狭隘的小丑了。聊聊您对汉语诗歌的看法吧?

阿樱:我是一个抒情诗人,但我从来不拒绝口语诗,特别是那些意象漂亮、蕴含力量、发人深省的口语诗,我一直怀有敬意。有些人把口语诗等同于口水诗,我觉得这是对口语诗的最大曲解。诗歌,无论何种形式,只要它能抵达人的内心,给人以愉悦感和启迪,我以为就是好诗。

江湖海:您是一位活得非常真实地道的诗人,不装,不做作,诗品和人品高度一致。您编报纸副刊,办诗会,举办诗赛,总是着力发现新秀,又毫无保留地培植他们。对与自己水平和影响相当的,也毫无私心地推崇。所以,有时我说,诗写得好的人,人也是做得好的。您也谈谈这方面的看法如何?

阿樱:帮助别人等于帮助自己。而“诗人合一”是我毕生的追求。

江湖海:目前的惠州诗歌,总体生态是令人乐观的。虽然说,诗写很个人化,诗歌创作需要诗人的沉静与耐受寂寞,然而,生活在同一片土地的诗人,相互交流、碰撞、启发、帮助,毕竟有利于彼此提高。您认为呢?您对惠州诗歌进步有何建议?

阿樱:

惠州诗人从几个人到几十号人,惠州诗歌从沉寂逐渐走向兴盛。我认为现今的惠州诗坛氛围是非常不错的。特别是微信诗歌群的诞生(粗算一下惠州至少有五个诗歌群),让诗人之间的交流、切磋更便捷。对惠州诗人和诗歌我只提一个建议:兼容并蓄。

江湖海:您喜欢读什么书?

阿樱:诗歌和小说看得多,哲学美学类的偶尔看一点。然后出于职业习惯看点新闻。

阿樱诗作欣赏

水塔

秋天了,我的水塔为你

长高了一层

本来我想蓄满水就告诉你

本来我想让水流遍我全身

好让指尖涌出一首诗来漫浸你

 

但你回去之后

每天都在不停地发烧说胡话

我想起你划动火柴的模样

你把自己一根一根点燃

十天十夜烽火连天啊

如此炙烤我的桃林

什么鸟兽都给你吓跑了

 

现在 只有我和水塔

形影相吊

现在我只想

把升高的水塔叠起来变成道路

把温情的水蓄在身上变成河流

 

当你有一天听见大海的喘息

你千万不要哭出声来


纪念日 

只能说是梦。梦一样的山势

起伏着我们的身体

还有衣绸下面的薰香呢

山风在飘荡

一种欲望。你的欲望是何等的

显山露水


你在爱中对我说:爱

爱我地上枯败的落叶

爱我为你消瘦一圈的腰肢

……爱我,不停地

而一束光线惊醒了我们

我终于看见你啦!亲爱的

你的衣扣掉了

散开的衣角如剪

会剪断我 剪断我的头发的


我偷偷地咬碎了一颗泪


 我如此相信…… 

在遥远的事物中我如此相信

那晚枕着的

是你疯长到天边的芨芨草

三月的蒲公英旋舞

一只蜗牛掉进了蓝色天光

我如此相信

那暗处发光的是你噙化在我嘴里的

惟一词语

我如此迷恋如此相信

那夜之后

钟声从峡谷里升起

那只放在我头上的

就是你的手

就是上帝的手

你的手还会伸进黄昏里吗?亲爱的

许多空话哗哗地流走了

我只是一个被你虚构的人

一个被时间慢慢放下的人

 

灰蓝色的一个下午

微凉。灰蓝色的

一个下午音乐在喧嚣

你突然丢弃它们转向我

我手中的香水瓶

被你碎了一天一地


一天一地都是我疯狂爱过的

果浆气味

比空气更轻比蝴蝶跑得更快

你却闭着眼睛一遍遍嗅着

骨头里的灰


我的香水瓶碎了。从此

我的身体里再也嗅不到

你要的那种蜜


迷失的药香

太阳下沉,群山渐渐露出它的

驼背

谁从黑暗中走回来

麻布的衣衫 窸窣作响


灯一闪 人字草

立在门边

像说谎者交叉着双手

又似剪刀……光影倏忽


我打开第一重咒语

巴戟在前面引路

打开第二重咒语

蝉蜕不见了

打开第三重咒语

你的头发纠结着那么多那么多

黄果仔


碰疼我。现在

从前载你而去的飘浮木

已清除出光秃秃的岸边

童年的天井

桔梗开花 扁豆发芽

现在只有我眼含悲伤

听见你喊着这些宝贝和我的名字


喊累了

你就伏在我的膝上睡吧  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