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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独特性的“原乡精神” 升华为普遍性的优雅书写

更新时间:2016-12-27 作者:陈剑晖来源:羊城晚报

“原乡”是文学的根

文学需要一种“原乡精神”,去沉淀历史的记忆,去探寻自己精神的来路。所谓“原乡”,就是故乡最本色的生活,它是被历史文化浸润过的人、事、景物、氛围和情调。“原乡”是文学的根,也是文学的魂。文学尤其是散文创作如果拥有一种“原乡精神”,便不仅具有地域的独特性,而且更有“根性”和普遍性,更容易引起人们阅读的兴趣并被记住。黄国钦的散文中就散发着这种可贵的“原乡精神”。

黄国钦的散文,绝大部分都是写潮州。《烟雨潮州》、《情系潮州》、《韩江,默默流淌的母亲河》、《韩水长流》、《千古风流潮州城》,等等,这一个个打着“潮州”印记的标题,便已透露出黄国钦的审美取向和对潮汕故土的眷恋与热爱。他写故乡与童年的记忆,写潮汕的历史人文与风俗民情——从工夫茶、潮汕小吃、潮绣、陶艺等饮食工艺,到湘子桥、古井、韩文公祠、潮汕民居、潮剧,再到潮州“母亲河”韩江……他总是以一个潮州人的独特视角,以一种带着生命温度的个体经历和感受,写出潮州的生活和人情,挖掘出潮州的文化与历史,以及与之相生相长的优雅情致,细腻绵长、又富于悟性与灵性的生命气质。在这里,与其说是黄国钦在述说潮州,感知潮州,不如说是潮州以及韩江流域独特的生存方式和文化氛围,使黄国钦的散文创作获得了一种独特的美学格调、生命形态与表现方式。

黄国钦的散文,虽是特定地域和文化氛围氤氲而成的产物,但他并不沉溺于“小摆设”的精巧,也不流连于一方乡土而自我陶醉。不同于某些偏安于一隅、取得一点小成就便沾沾自喜的散文写作者,他立根潮州,致力于挖掘“原乡精神”,创作视野连接着人类的普遍经验和变动着的岭南精神。《向南的河流》正是这样一篇体现了黄国钦试图向更广阔的天地探测的散文。作者集中笔力写了一条充满神秘气息和灵气的向南流动的大河——韩江。作品一开篇便写出了韩江的神韵和气势:“生长在潮州这块土地,每天每夜,总有一种异样的神韵在吸引着我,昭示着我,那是一种遥远历史的回声,那是一条丰沛大河在澎湃,那是冥冥中远古的先民在吟哦。”一方面沉浸于韩江流域的特定文化氛围里,向历史和文化的深处漫溯,叙说了大河的历史故事和古老的民间传说;另一方面又追寻大河的源头,描写了大河的形态、水流、两岸的风光和人文景观,以及生于斯长于斯的潮汕人的生存状况和精神风貌。作品灵动中见清澈、温婉中有刚健,精致描叙中寓历史的沧桑。

写一座深蕴文化与历史的古城,写一方盛产人杰的灵地,以及写一条神秘丰沛的大河和它的精神,这是黄国钦散文创作中最有价值的部分。

有境界自成高格

王国维在《人间诗话》中云:“词以境界为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黄国钦的散文是有境界的。这个境界,来自于他笔下的人事风物总是浸润于浓厚的历史人文之中。这种境界的获得还与他善于营造意境有关,在《潮州烟雨》这一篇作品中,飘飘缈缈的烟雨,熏陶了潮州清清淡淡的文化,也涵养了潮州一方的山水和恬淡闲适的生活:“撑一把折骨雨伞,仄起脚后跟儿,走在文星路相思树掩映的碧绿里,听淋淋沥沥的雨声,从路旁的相思叶溅落下来。一边是孔庙学宫檐水滴嗒的花窗红墙,一边是宋家园勒石作匾的乌漆大门。幽深幽深的柏油小路,慢慢儿走到尽处,水淋淋中,却赫然一座清新儒雅的大宅——卓府。”

这不是戴望舒式的“雨巷”,也不是余光中笔下的“冷雨”。作者要寻觅的不是像丁香一样忧郁哀怨的姑娘,他也没有余光中“冷雨”中的那种乡愁。他带着一份闲适与恬淡,在烟雨潮州中穿行。

黄国钦是一个有比较自觉的文体意识的作家。他不但追求散文语言的简洁、洗炼、精致和明快,还追求散文语言的音乐感和语调语境。于是,在他的散文中,我们随处可读到这样的句子:“春雨来了,纷纷洒洒,迷迷濛濛,雾一样袅袅,岚一样盈盈。洒到铁牛的身上,铁牛愈黑愈亮;洒到桥上行人的头上,毛发便沾上一层银光;洒到女儿的花衣裳上,衣裳就显得更绿更红。”(《登山微雨中》)。再如:“潮州,有多少历朝历代的大宅,掩映在你斜斜的雨帘里;有多少绸伞布伞,踏着你浅浅的雨水和浅浅的绿意。”(《烟雨潮州》)——多以短句成文,既注重遣词造句,善于融文字于情绪、氛围与境界之中,同时还喜欢用叠词。这样,便具有简洁精致、朗朗上口、优美典雅的特点,给人以一种细雨润物暖人心的审美感受。

从黄国钦的散文创作,我们可以获得这样的启示:一是一个地域的“地气”和“原乡精神”,必然会滋养一个地方的写作,并选择出最能代表这种地域文化精神的作家。二是地域性作家只有跳出“狭隘”的“乡土文学”条条框框的束缚,将个体的经验、本土文化同变动中的历史和现实、同人类共有的经验和价值观相结合,这样才有可能写出既有独特性和原乡精神,又具有普遍意义的作品。